一時間,宮中彩燈招展,鬓影衣香,熱鬧非凡。
沈妙言跟着沈青青去赴宴,剛踏進殿中,她就瞧見沈青青堆起一臉笑,快步往上座而去:“外祖母!”
立即有大宮女取來一個墊子放在魏涵跟前,沈青青跪下,規規矩矩地磕了個頭:“青青給外祖母賀壽,恭祝外祖母福如東海,壽比南山!”
沈妙言與秋枝跪在她身後,她悄悄擡眼望向魏涵,隻見這老人家滿臉都是慈愛的笑容,看上去很是平易近人。
魏涵朝沈青青招手,“好好好,快過來,讓外祖母抱抱!”
沈青青嬌笑着過去,魏涵把她抱在懷中,摸了摸她的臉蛋,歎息道:“這樣标志的人兒,可憐你那二表哥是個不識貨的蠢人,竟放着你不要,跑去南邊兒訓練水軍……”
沈青青眼圈微紅,輕聲道:“外祖母的好日子,就不要說這些喪氣話了!來,外祖母吃酒!”
秋枝推了把沈妙言,她立即斟了一杯酒,奉到沈青青手邊。
沈青青喂魏涵吃了那杯酒,又拿帕子替她擦了擦唇角,撒嬌道:“外祖母吃了青青敬的酒,可要長命百歲才好!”
魏涵被她哄得大笑,旁邊一些夫人紛紛恭維沈青青會說話,哄得大長公主高興。
正在這時,爽朗利落的大笑聲響起。
衆人望向殿外,隻見一位衣着錦繡的大夫人正跨進門檻,銀盤臉比桃花更俏,吊梢眉比柳葉更彎,語速極快:“瞧青青這張嘴兒,就跟塗了蜜似的!這般會說話的可人兒,怨不得大長公主喜歡!那鎮南王不想娶,可還有旁的公子哥兒等着娶呢!”
殿中笑作一團,沈青青起身挽住那大夫人的手臂,笑吟吟道:“都督夫人這邊坐。”
這位夫人,正是大都督魏驚鴻的正房夫人喬氏。
喬氏捏了捏沈青青的臉蛋,“瞧瞧,咱們小郡主的臉,怎麽紅成這樣?莫非是羞了?!”
沈青青垂眸嬌笑,“都督夫人這般誇我,我臉皮兒薄,紅了臉也是有的!”
魏涵讓喬氏在她旁邊坐了,拍了拍她的手,對衆人笑道:“咱們女眷這裏,也就你們都督夫人臉皮最厚,怎麽說都不會臉紅的!來來來,快給她敬酒,也讓咱們開開眼界,瞧瞧她臉紅時是個什麽模樣!”
衆女眷頓時笑鬧做一團。
沈妙言立在大殿角落,盯着那位八面玲珑的都督夫人。
她在鬼市時,連澈專門拿了大梁的世家譜系圖給她看過,這位都督夫人,乃是丞相喬以烈的嫡女,今年三十三歲,時人稱作大喬氏。
而當朝皇後喬露則是喬以烈膝下庶子的女兒,大喬氏的侄女,爲作區分,時人稱其爲小喬氏。
她把在場的女眷,一一對應過腦海中記下的世家譜系圖,目光又落到了都督夫人大喬氏身上。
她這趟來魏國,還要把柳如煙的骨灰和那兩隻镯子交給魏驚鴻。
這大喬氏一看就不是善茬,柳如煙淪落到那個地步,也不知這裏面有沒有她的手筆。
宮宴到三更天才結束,沈青青喝了不少酒,沈妙言和秋枝扶她坐進軟轎,跟着往祥雲殿而去。
等進了寝殿,早有宮婢準備好沐浴用的熱水。
秋枝打了個呵欠,對沈妙言道:“我有些乏了,先去睡了,你好好伺候郡主沐浴,可别偷懶。”
說罷,徑直離開。
沈妙言幫沈青青脫了衣裳,扶她進了浴桶。
等一番折騰完,早已是四更天。
她把沈青青扶到榻上睡了,替她放下帳幔後離開寝殿,拖着疲憊的步子出了寝殿。
她在台階上坐了,此時天色已有些蒙蒙亮,四周安安靜靜,唯有春蟲躲在草叢中鳴叫的聲音。
正犯困時,忽有急匆匆的腳步聲傳過來。
沈妙言尋聲看去,隻見一位穿五龍戲珠王爺服制的少年,赤着雙足,雙眼炯炯有神,追着一隻蟲兒,飛快奔來。
那蟲兒飛到沈妙言繡花鞋背上,少年大叫一聲,猛地撲過來抱住沈妙言的腳背。
沈妙言挑眉,看見他小心翼翼用雙手攬了那蟲兒,俊秀卻透着憨氣的臉上,立即露出歡喜的神情來。
她淡淡道:“長樂王這是做什麽?”
宮中能穿王爺服制的,隻有鎮南王魏長歌和長樂王魏錦西兩人,魏長歌去了南邊兒,這個少年自然就是長樂王魏錦西了。
魏錦西寶貝般抱着手裏的東西,仍舊趴在地上,好奇地仰頭看她:“你認識我?”
沈妙言微微一笑,“略有耳聞。”
長樂王魏錦西是個癡人,整日把自己關在大殿裏,做些旁人看不懂的事,說些旁人聽不懂的話,幾乎整個大魏都知道,這位王爺乃是個濁世中的癡人。
魏錦西腼腆地撓撓頭,隻覺眼前這個女孩兒莫名親切,于是捏了那蟲兒的雙翅給沈妙言看,“我在捉它呢!我要研究它是怎麽飛起來的!”
“研究它怎麽飛?”
“噓……”魏錦西謹慎地朝四周望了一眼,牽了沈妙言的衣袖,“走,我領你去看個寶貝!”
沈妙言跟着他去到他住的宮裏,觸目所及都是荒蕪。
已是初春,他的殿中卻雜草叢生,也無半個下人,半點兒皇親貴胄的尊貴都沒有。
“我不許人進來,你是第一個來我這兒做客的人呢!”魏錦西滿面笑容,拉着沈妙言去到後面,“瞧!”
沈妙言看過去,隻見這院子十分寬大,角落裏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古怪玩意兒。
最中間矗立着一座龐大的東西,用一塊巨大的黑布蓋着,看不出來是什麽。
魏錦西把捉來的蟲子放進一隻琉璃罐子裏,走到那龐然大物前,嘿嘿一笑,伸手拉開了黑布。
晨曦的微光中,沈妙言看見那東西乃是楠木打造,長達四丈(約十三米),有一對粘滿羽毛的雙翼,一隻羽翼也有四丈長,看着甚是龐大。
她走過去摸了摸,“這是什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