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此時的七星樓内,衣着暴.露的女子,正抱着琵琶獨坐窗前,慢條斯理地彈奏。
她眉宇間含着淡淡的戾氣,許是因爲長久的不如意,眼角已然爬上一兩道若隐若現的細紋,連唇角也微微下垂。
“奴婢打聽到了!”一名丫鬟匆匆跑進來,興奮道,“随二爺來的女子,喚作沈嘉,現在被送進禦奴坊了,也不知是要做什麽!”
沈月如緩緩擡起眼簾,“沈嘉……聽聞她做了大周的皇後,卻又怎的來了鬼市?此人素來狡猾多端,你盯着些她。”
“遵命。”
“還有,”沈月如忽而輕笑,“去喬府一趟,告訴喬寶兒,就說我們二爺領了個叫沈嘉的姑娘回來,待她頗好……”
“奴婢這就去辦!”
那侍女走後,沈月如低頭撥弄了下琴弦,胸腔中恨意彌漫。
“沈妙言,你害我至此,淪爲男人的玩物,我沈月如定要你血債血償,不得好死!”
她咬牙切齒說完這句話,有喝得酩酊大醉的男人進來,不由分說就去脫她的衣裳。
她換了副笑臉相迎,眼底卻淬着惡毒的光。
翌日。
沈妙言随屋中的女孩子們去後院,隻見院子裏擺放着堆積如山的衣裳。
圓圓拉着她來到一個大盆前,笑道:“這幾天都不必去鬥獸場,僅僅是洗衣裳,簡直太快活了!”
沈妙言無言以對。
她并未因爲自己的身份而端着架子,坐在小闆凳上,與這些人一起搓起衣裳來。
眼見着快到晌午,忽有人闖了進來:“哪個是沈嘉?!給本小姐站出來!”
衆人擡頭看去,說話的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女,生得膚白貌美,身量高挑,穿一襲大紅色撒金蝶長裙,滿頭珠翠,端得是貴氣逼人。
她身後還跟着八九個丫鬟,俱都趾高氣揚、衆星捧月地簇擁着她。
“哪個是沈嘉?你是沈嘉嗎?!”那少女奪過一名守衛的長鞭,直接抽向一個洗衣裳的姑娘。
沈妙言伸出一隻手,及時握住長鞭,緩緩站起身,迎着那女子的目光,聲音淡淡:“我是沈嘉,不知你是何人?”
“我是何人?!”那少女眉目流轉間都是驕傲與得意,“說出我的身份,吓死你這女奴!本小姐乃是當朝相爺的嫡孫女,廷尉大人的掌上明珠!皇後娘娘是本小姐的堂姐,大都督夫人是本小姐的姑姑,你說本小姐是何人?!”
沈妙言聽她說了這一大串話,淡漠地挑了挑眉:“所以,你是誰?”
少女的臉漲成了豬肝色。
一些女奴紛紛捂嘴偷笑。
少女惱羞成怒,氣急敗壞地揮起鞭子,要去抽沈妙言:“你敢戲弄我?!本小姐弄死你!”
沈妙言避開來,少女卻不依不饒地朝她身上揮鞭子:“你這不安分的賤人!勾搭哪個男人不好,偏偏勾搭我連哥哥!今天不打死你,我就不叫喬寶兒!”
沈妙言面色冷淡,并不還手,隻沉默着避開她抽來的鞭子。
喬寶兒怎麽都打不到她,越發惱怒,“你們幾個還愣着做什麽?!給本小姐把她捆起來!”
話音落地,她身後幾個丫鬟連忙上前捆人。
圓圓暗叫不好,急忙起身護在沈妙言面前,揚聲道:“就算你是千金小姐,也沒有這麽欺負人的!”
“人?”喬寶兒打量了眼圓圓,輕蔑地笑出了聲,“你們也算是人?不過是供人買賣的奴隸,物品罷了,哪裏稱得上人?!今兒本小姐就算把你們全殺了,也不過是賠幾個錢的事兒!哼,你們這些人加起來,也不如我靴子上鑲嵌的明珠值錢!”
她說完,在場的女奴皆都流露出憤怒的神色。
圓圓氣紅了眼:“我們雖然下賤,可你也不能如此羞辱我們!千金小姐就了不起嗎?!若能選擇好的出生,誰不願意出生在富貴人家?!你高貴漂亮,你穿金戴銀,你奴仆成群,不過都是你父母給你的東西!你又憑什麽拿這些東西,來作踐我們?!”
她說完,在場的女奴紛紛稱是。
沈妙言按住圓圓的手,神态仍舊冷靜:“圓圓,有句話,你說錯了。”
“姐姐,莫非你不認同我的看法?”圓圓哽咽。
沈妙言微微一笑,“第一句,錯了。我們這些人,并不下賤。”
圓圓擡袖擦去眼淚,露出一個甜甜的笑臉,“是,姐姐說得對!我們這些人,并不下賤!所謂的千金小姐,也不見得就比咱們高貴!”
喬寶兒大怒,“本小姐看你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!”
說罷,猛地舉起長鞭抽向沈嘉和圓圓。
誰知她犯了衆怒,在場所有女奴竟然出奇地團結,一個個全都沖了過來,直接把她的丫鬟推倒在地。
“你們……你們好大的膽子!”
喬寶兒厲喝出聲,還想揮鞭子去打人,沈妙言直接奪了她的鞭子,“這裏不是你待的地方,滾!”
喬寶兒搶不過她,踉跄着跌倒在地,被丫鬟扶起來時,幾乎是暴跳如雷:“你們這些看守是幹什麽吃飯的?!這些奴隸造反了你們看不見嗎?!”
說着,又狠狠對沈妙言道:“你們這些低賤的畜生都給本小姐等着,本小姐要讓祖父把你們都買回府,一個個慢慢折磨!不把你們拆皮剝骨,本小姐就不姓喬!”
她說罷,正要離開,一些脾氣暴躁的女奴已經難耐憤怒,竟紛紛擋了她的路,漆黑的眼睛裏閃爍着幽幽殺意。
她們本就是從野獸嘴巴裏讨飯吃的人,哪裏有那麽好的耐心。
喬寶兒望着這些把她圍起來的女人,隻見她們皆都面黃肌瘦、蓬頭垢面,指甲肮髒,一語不發盯着人的模樣,看起來宛如野獸甚是可怖。
她鼓起勇氣,厲聲呵斥:“你們看什麽看?!再看把你們眼睛挖出來!”
那些女奴沉默着,緩緩朝她圍攏。
喬寶兒吓得不輕,直接把身邊一個丫鬟推出去,誰知不過刹那,一隻瘦削而髒污的手,就穿透了那丫鬟的胸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