君舒影帶着人馬去往虞州,并未帶上沈妙言。
沈妙言懶懶躺在藤椅上,望着窗外的大樹發呆。
這些天,她的心結始終沒有解開。
現在不見他,或許是最好的選擇。
過了三天,君舒影從虞州回來了。
他跨進少女的廂房,在她對面落座,把手裏的盟約遞給她看,“我們已經約定,誰先回到鎬京,誰就是新帝。妙妙,你希望我赢,還是他赢?”
沈妙言正抱着個碟子嗑瓜子,視線掃過那份盟約,不禁笑道:“他比你更适合坐那個位置。隻是,你已經身在遊戲中,無法退出,你必須要去争。”
君舒影默了下,忽而淡淡道:“也不是非争不可……妙妙,你若願意與我在一起,不争又何妨?舍了天下,又何妨?”
“别!”少女坐正了,正色道,“你可别把我牽扯進來,沒得叫人誤會,戳我脊梁骨說我是紅顔禍水!”
君舒影笑了下,此時夕陽從綠紗窗透進來,她整個人坐在微光裏,姿容傾國,燦若神明。
他摸了摸下巴,“妙妙這副姿容,倒也擔得起紅顔禍水四個字。”
沈妙言給了他一個白眼。
因爲盟約已經生效,所以錦州這邊,張祁雲已經命人速速收拾,連夜朝鎬京出發。
君舒影本欲帶上沈妙言,張祁雲卻特地前來勸解:“郡主已有四個月的身子,此次旅途辛勞,不若把她留在錦州好好養胎。”
君舒影一想,好像的确是這麽個理兒,于是同沈妙言略一商量,見她并不反對,便也同意了把她留下。
他們走後,少女無所事事,翻了幾本有關女人懷孕的醫書,發現上面說胎教對寶寶好,于是特地搜來幾本君天瀾往日裏最愛看的史書,每天都要讀給寶寶聽。
就這麽過了三天,這日傍晚,忽有人送信前來。
她拆開信封,信紙上的字迹遊龍走鳳,分外潇灑。
看完之後,她的臉色卻漸漸變得難看起來。
什麽叫她活着就是禍患?
什麽叫她活着就是擋君舒影的路?!
總之,這是一封極端侮辱人的信,各種難聽的話引經據典、層出不窮,非常考驗讀信人的耐力。
而非常巧,沈妙言是個沒什麽耐性的姑娘。
她憤憤把信紙撕了個稀巴爛,扔到地上踩了幾腳還不夠解氣,幹脆叫人準備好她的掠影,打算去鎬京城跟張祁雲問個明白。
錦州城的侍衛們面面相觑,然而君舒影臨走前并未囑咐說不準郡主出城,因此沈妙言輕而易舉就離開了。
她身上帶了大周的地圖,仔細研究一番後,決定從小路走。
雖然需要翻山,可是比走大路近多了。
山脈起伏不定,她在裏面走了半天,見前方有一個茶棚,于是策馬過去,點了大份米飯。
她懷孕之後胃口越發好,專心緻志地吃着米飯,誰知吃了一半,餘光卻瞥見過來送菜的小二哥腳上的靴子。
是官兵才會穿的厚底黑靴。
她繼續吃米飯,左手悄無聲息地落在腰間的圓月彎刀上。
在那小二哥把菜放在桌上的刹那,圓月彎刀直接架在了小二的脖頸上。
那小二面色陡然變化,茶棚四周的食客與掌櫃,同時起身,從桌下拔出刀劍,發狠般刺向沈妙言。
沈妙言直接收割了那小二的性命,轉身與這些人戰在一起。
她迅速解決了三四個人,退守到茶棚外,“張祁雲派你們守在這裏的?他想要我的命?!”
那名掌櫃冷笑了聲,“郡主果然聰慧。軍師說,郡主的聰慧不能被吾主所用,留着始終是個禍患,不如毀去!”
沈妙言緊緊攥着圓月彎刀,冷笑出聲,“張公子智謀無雙,這般評價我一個小小女子,當真叫我受寵若驚!”
想來,那封信,也是張祁雲的激将法了。
他早就料到,她會無法容忍信上的内容,單槍匹馬離開錦州。
而她一旦離開錦州,君舒影給她留下的那些侍衛,就都成了虛設。
好狡猾的算計!
那掌櫃的滿臉陰鸷,吹了聲口哨,不過幾瞬的功夫,四面八方都出現了早已埋伏好的兵馬。
已臨近八月中旬。
天氣雖涼了許多,可大中午的,這樹林裏仍然十分悶熱。
細汗從沈妙言額頭沁出,她的衣衫也早就被汗水浸透。
她有把握對付十個人,也或許勉強能對付幾十個人,卻沒把握對付這一百多人。
逃命?
目光落在掠影身上,她距離馬兒實在太遠。
那掌櫃的吹了聲口哨,無數人朝她湧了過來。
張祁雲……
少女默默念叨着這個名字,他可真夠心狠手辣啊……
殺戮緊張地進行着。
沈妙言不知道自己砍殺了多少人,因爲疲倦,她的四肢已經逐漸開始僵硬。
然而對方的人似乎一點都沒少,把她圍得層層疊疊密不透風,她想殺出一條血路,卻發現終究隻是徒勞。
她已經累的擡不起胳膊。
琥珀色瞳眸中滿是薄涼,她要死在這裏了嗎?
一把劍朝她砍來。
她倒退數步,實在沒有力氣再招架。
她閉上眼睛。
就在她以爲要死掉了時,四周響起喊殺聲。
她睜開眼,君天瀾的手下突然出現在樹林,人數多達幾百!
生的喜悅從四肢百骸散發出來,她拼盡力氣攔住那柄朝她砍來的利劍,夜凜帶人沖過來,不由分說地展開了單方面的殺戮。
顧欽原騎着駿馬,從後面徐徐過來,居高臨下地瞥了她一眼,淡淡道:“郡主在這裏做什麽?”
盡管私心厭惡這家夥,可到底對方救了自己,沈妙言也不好擺架子,因此收了圓月彎刀,走過去牽來自己的掠影,語氣還算友好,“去鎬京找人。”
顧欽原盯着她,聲音仍舊淡漠,“沈妙言,表兄那日抛棄你,乃是有他的理由。我不希望你因爲這個而恨他,更不希望你爲此背叛他,站到君舒影那一邊。”
沈妙言牽馬的動作頓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