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妙言見他這般輕而易舉就被一個妓.子蠱惑,心頭火起,站起身推開他,不由分說地掠到香迎面前,抓住她的頭發,揚手就給了她一巴掌。
香迎吓得花容失色、尖叫出聲,“你敢打我?!”
“我打你怎麽了?!”少女傲嬌地揚起下巴,“你再敢胡亂嚼舌根,殺了你信不信?”
她氣場全開,朱紅與淡金色的衣裙把她襯得尊貴凜然,整座雅間安靜如雞,一衆公子呆呆望着這個刁蠻任性的姑娘。
他們長這麽大,還從沒見識過這樣潑辣的姑娘咧!
“你……你敢碰我一根手指頭,厲王殿下他絕不會放過你!你這個冒牌貨,你離我遠點兒!”
香迎不停地尖叫,甚至試圖用腳去踹沈妙言。
少女低頭望了眼裙擺上被她踹出來的腳印,目光冷凝,一把将她從椅子上拎起來,朝着她的下腹就是一拳。
香迎整個人倒飛出去,重重撞到雅間的博古架,琳琅滿目的瓷器掉落下來,把她砸得七葷八素,差點兒暈厥過去。
沈妙言漠然立在原地,一身風華,令人目眩神迷。
寂靜中,君千弑忽然一拍大腿,笑嘻嘻道:“是了!動作這般潇灑利落,除了小表妹,旁人實在模仿不來!”
“别叫我小表妹,惡心!”沈妙言白了他一眼,繼而皺着眉頭道,“你可知我是怎麽來的?”
君千弑滿臉純真,“騎馬來的?”
少女狠狠剜了他一眼,“我是被人販子拐來的!君千弑,這香香館背後做的是人口買賣生意,就在你眼皮子底下,你不知道?!”
君千弑懵逼臉。
沈妙言見不得他犯蠢的樣子,皺了皺眉,擡步往外走。
君千弑急忙追上她,“好表妹,你同我說道說道,到底怎麽回事兒啊?來來來,這邊下樓梯,我領你去厲王府。”
厲王府的軟轎就停在香香館外,沈妙言被他哄上轎子,把自己出鎬京城之後的經曆,一五一十說了出來。
君千弑越聽越惱,“我倒不知,洛陽城裏還有這般肮髒的勾當!凜州城山高路遠我管不着,但你放心,洛陽城裏的惡人,我一定清理幹淨!”
轎子裏懸挂着幾顆夜明珠,沈妙言借着珠光,看見他面容冷肅,眼睛裏都是認真。
隻是他的輪廓還很青澀,仍是少年模樣。
她想起了前線的戰事。
沉默片刻,她試探着問道:“你爲什麽要發動叛變?”
君千弑早料到沈妙言一定會問他這個問題,隻是卻沒料到,她竟然問得怎麽早。
他垂下眼簾,避開她的視線,嗫嚅半晌,輕聲道:“我喜歡你……我覺得,如果我當了皇上,我肯定能擁有你。而且,而且那個人待我不好,我想讓他知道,我這個兒子,也很出色……”
他說到最後,聲音逐漸弱了下去。
沈妙言靜靜盯着他,唇角嘲諷地勾起,“君千弑,你還是三歲小孩兒嗎?!”
君千弑猛地擡頭看她,卻清晰地從那雙琥珀色瞳眸裏看見了不屑與鄙夷。
他皺緊劍眉,惱羞成怒,“我見你一面,不是爲了聽你說這些的!沈妙言,我喜歡你,你到底懂不懂?!剛剛看見你時我那麽歡喜,我想你孤身到我身邊,我是不是終于有了追求你的機會!”
他攥緊拳頭,一張俊臉漲紅得厲害,“我還在想,等明天早上,我帶你去看洛陽城的牡丹,帶你去看城外永津河的風景!我掏心掏肺對你好,不是爲了聽你嘲笑我!”
“看牡丹?看風景?”沈妙言沒好臉色,“你知道前線還在打仗吧?那麽多人因爲你的貪欲,背井離鄉、抛棄妻子上前線,你卻還有心思帶女人去閑逛……”
君千弑隻覺委屈得很,他努力想讨心愛的人喜歡,結果沒得到一聲誇獎和感謝,反而被臭罵一頓,他哪裏做錯了?!
軟轎中陷入寂靜。
兩人都是倔脾氣,彼此相對,卻都保持沉默。
也不知過了多久,軟轎終于停下。
君千弑一言不發地率先踏出轎子,不情不願地朝轎中的少女伸出一隻手。
沈妙言看也不看那隻手,自個兒走下軟轎。
君千弑收回手,指了指聳立在夜色中的一座巍峨府邸,頗有些沒精打采,“這就是厲王府,進去吧。”
沈妙言仰頭看去,這王府修建得很是華美氣派,屋檐下一排紅绉紗風燈随風搖曳,惹得下面垂着的紅流蘇也同樣輕曳。
她跟着君千弑踏進王府,穿過幾道垂花門和遊廊,往後院兒去。
“你來得突然,我怕準備的廂房不夠好,怠慢了你,所以你睡我的房間好了,我去書房睡。”君千弑聲音悶悶,顯然還在不高興。
沈妙言“哦”了聲,“我的東西還在人販子那裏,你——”
“我已經派人去捉拿他們歸案了,連香香館一起調查。”君千弑打斷她的話。
兩人一路無言,直到踏進主院。
沈妙言拎着長長的裙擺,随他一道跨上台階,卻見裏面伺候的丫鬟迎了出來,大約有七八個那麽多,聲音甜甜地對君千弑屈膝行禮,“給殿下請安!”
沈妙言挨個兒看去,頓時無比尴尬。
這些少女,皆都與她有兩三分相像,連衣着打扮,都是模仿着她來的。
君千弑忘了院子裏的這堆美人兒,面皮頓時漲得通紅,連忙以手做拳擋在嘴巴前咳嗽了聲,又急忙揮揮手,“去去去,都去前院待着!”
那群美人不明所以地望了眼沈妙言,七八雙眼睛裏都閃現出不服氣的色彩,卻到底不敢違逆君千弑的話,紛紛離開主院。
四周安靜下來,君千弑領着沈妙言跨進寝屋,指着靠東面的一張拔步床,“你就睡這兒好了,等下我撥幾個侍女進來伺候你。換洗衣裳有現成的,我等會兒讓人送進來。”
他說罷,生怕沈妙言又要怪他,腳下生風地離開了寝屋。
沈妙言打量這座屋子,瞧見書架上琳琅滿目地擺着古籍,于是走上前,随手抽了本書翻開來,卻見那書不過是書殼正經,裏面塞着的分明是一本市井上常見的畫本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