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客棧原就是買賣人口的黑店,不知有多少孤身一人的少女美婦住進來後,被客棧弄暈,打包賣去别的城池。
運氣好點兒的姑娘能賣給别人做媳婦做妾,運氣不好的,就是淪落青.樓的命。
此時樓上熟睡的姑娘,并不知道危險正在一步步逼近。
一根蘆管悄無聲息地從門縫中探進來,絲絲縷縷的白煙彌散在房中,沈妙言翻了個身,因爲嗅入那些白煙,而睡得越發深沉。
……
再度醒來時,卻覺身子搖搖晃晃。
她睜開眼,發現自己竟然手腳都被綁縛,正躺在一條漁船裏。
那個小二打扮的男人,笑嘻嘻在船尾撐一幹槳,“小美人,哥哥送你去洛陽城享福,你乖乖的不要亂動,也能少吃些苦頭!”
“你們是黑店?!”沈妙言皺緊眉頭坐起來,繩索把她的雙手捆在背後,她怎麽都掙不開。
“什麽黑店,”小二不喜地挑眉,“小美人,哥哥可是要送你去享福,你應當感謝哥哥才是!”
“感謝你二大爺!”沈妙言怒極,恨不得一腳把這個男人踹下水,然而她雙腳也被綁着!
她咬緊嘴唇,費了老大勁兒,眼見着就要被她掙開,誰知她背後走過來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,見她力氣奇大,俱都驚訝不已,急忙又給她把繩索加固。
“放開我!”沈妙言怒喊出聲,“你們知道我是誰嗎?!”
“管你是誰,進了老子的店,那就是老子的貨物!”那小二回頭,神色猙獰可怖,“再他媽吵,老子叫兄弟們把你在船上辦了!”
“……”
好漢不吃眼前虧,沈妙言緊忙閉上嘴。
小船一路沿水向東,不過一天一夜的時間,沈妙言就瞧見遠處朦朦胧胧出現了一座城池。
它矗立在遠處的薄霧中,同鎬京城莊嚴恢弘的美全然不同,反而更偏于一種精緻絕倫。
小船徐徐靠岸。
沈妙言被拖上岸,她還未來得及觀察周遭景色,腦袋上就被套了個麻袋,有闆車的聲音傾軋過來,她整個人被拎起,藏進闆車上堆着的稻草裏。
“喂,販賣人口犯了大周律法,你們就不怕被抓起來嗎?!”她悶悶喊出聲。
拖闆車的馬兒長籲一聲,似乎被那小二哥駕着離開河岸。
小二哥輕佻地吹了聲口哨,聲音裏透着快活,“什麽律法不律法,對老子來說,金子銀子才是律法!小美人,我瞧你也是個聰明人,等以後你到了厲王府,好好表現,吃香喝辣的好日子,等着你哩!”
“厲王府?!”稻草堆的少女暗暗挑眉。
小二哥又吹了聲口哨,頗有些眉飛色舞的意味,“說起厲王,那可是個厲害人物!你瞧瞧,他都已經打到凜州城外了,這天下之争啊,若他能赢,你跟了他,好好聽話服侍,說不準将來就是皇妃娘娘!到時候,小兄弟我可還仰仗你照顧一二呢!”
沈妙言的臉都黑了。
快接近洛陽城門時,那小二跳下車,拿帕子把沈妙言的嘴堵上,又把她捆得更結實些,重新把她藏好,這才慢悠悠地往城裏趕。
守城的衛兵,顯然和他是老相識,接了他扔過去的一包碎銀子,直接就放行了。
闆車在城中行了小半個時辰,最後繞到一家秦樓楚館的後院,靜悄悄地駛了進去。
沈妙言身上的稻草被人扒拉開,腦袋上的麻袋也被取下。
她好奇地朝四周張望,隻見庭院裏晾曬了許多豔麗的衣裙,款式大小各不相同,顯而易見這裏該是妓.院。
她蹙了蹙眉尖,那小二哥彎腰替她解開腳上的繩索,笑嘻嘻道:“厲王今兒晚上會過來看香香館的表演,等會兒會有侍女帶你去沐浴打扮。晚上可要好好表現呀,若能進厲王府,也算是你的造化了!”
沈妙言的臉色再度黑了黑,懶得搭理他。
此時還是白天,香香館内靜悄悄的,想來那些姑娘都還在睡覺。
沈妙言被兩名侍女服侍着沐浴更衣,其中一個婢女嬌笑道:“姑娘這身肌膚者真是白白嫩嫩,剝殼的雞蛋似的,真好看!”
“是呀,比香迎小姐的肌膚還要白嫩,晚上厲王殿下一定會看中您的!”
此時房間中沒什麽守衛,沈妙言隻雙手被縛,想要逃跑,易如反掌。
不過來都來了,不見君千弑一面就走,似乎有點兒遺憾。
她也正想當面問問他,爲何要發動叛亂。
“厲王常常來你們這裏嗎?”她盯着鏡子,随口問道。
正拿熏籠給她熏頭發的一名侍女笑了聲,“香香館乃是洛陽城有名的溫柔鄉,厲王殿下自然也是三天兩頭往這裏跑。”
沈妙言不覺腹诽,好小子,這日子倒是過得舒坦!
此時窗外已是黃昏,兩名侍女很快給她梳好高聳的雲髻,又取出匣子裏的香粉,給她敷臉:“姑娘不是洛陽人士,因此不知道這洛陽香粉的貴重。”
“這香粉乃是牡丹花制成,上百斤牡丹花瓣,也隻能做出這一小盒香粉呢。敷上臉,又輕又薄,白裏透粉,那些男人可看不出你這是上了妝,隻道姑娘氣色好,膚色好!”
沈妙言望向鏡子,她這一路長途跋涉,膚色偏于蒼白,抹了這些粉,氣色看起來果然非常紅潤透亮。
另一名侍女取出掐金色琺琅彩胭脂盒,輕輕打開來,立即有馥郁的玫瑰甜香彌散出來。
她用尾指挑了些,輕輕塗上沈妙言的唇瓣,笑道:“這是玫瑰珍珠口脂,一盒價值千金。便是香迎小姐,也不夠資格用呢!”
“好香……”沈妙言嗅着玫瑰甜香,隻見鏡中少女一點朱唇,那紅是最正的紅,越發襯得面若牡丹,膚若凝脂。
兩名侍女又取來華貴的朱紅色絲緞襦裙,沈妙言乖巧地換上,但覺這襦裙輕薄飄逸,大約是洛陽的特産絲緞。
她套上外面淡金色的大袖衫,正巧最後一縷夕陽的光灑進來,她背光而立,整個人仿若神仙妃子下凡。
那兩名侍女皆看得有些癡呆,好半晌才回過神,急忙把房裏的燈火點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