君舒影在旁邊輕笑出聲。
君若欣又将目光落在君舒影身上,随手将個空茶盞砸到他腦袋上,“不知宣王覺得何處好笑,不妨說出來,讓老婆子也跟着樂樂?”
君舒影垂眸閉嘴。
山風吹過,送來山腳下公主府中的絲竹管弦聲,端得是熱鬧非凡。
君若欣起身,冷冷道:“你二人便跪在這兒好好思過。”
說罷,拎起長長的裙裾,順着石階下山。
兩人跪在負荊亭中,君舒影見君若欣的背影漸漸消失不見,懶得再跪,雙手枕在腦後,慵懶地躺了下去,“人都走了,皇兄還裝模作樣幹什麽?”
君天瀾跪在蒲團上,後背挺得筆直,隻閉目凝神。
亭子外有矮竹枝桠探進來,君舒影随手折了一枝,放在鼻下輕嗅,“你說,皇姑奶奶會不會告訴妙妙,她的出身?”
“你說呢?”薄唇微啓,君天瀾聲音冷淡。
“那咱倆又得被她惱恨上了……”君舒影閉着雙眼,唇角好心情地翹起,“不過,她大約會更恨你吧?啧啧……”
君天瀾面無表情,微微睜開一條眼縫,暗紅色瞳眸黯淡無光。
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,當初決意瞞下小丫頭身世時,他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。
可是,哪怕她會因此憎惡他,他也并不後悔。
這世上,還有哪個地方,比他身邊更安全?
魏國之人殘酷,她不适合那裏。
君若欣回到後院,便讓玉鳴去請沈妙言過來。
她端坐在軟榻上,示意房中伺候的丫鬟都退下,擡手摸了摸心口,不知怎的,總覺得今日有些慌慌的。
她喝了幾口安神茶,卻仍然無法使自己平靜下來。
沉吟良久,她拿過筆墨紙硯,就着軟榻上的矮幾,匆匆寫好一封信箋,折成細細長長的形狀,從發間取下一支玉簪,那玉簪構造靈巧,乃是中空的,信箋輕而易舉就被塞了進去。
又呆坐了會兒,她見玉鳴還沒回來,不由起身朝窗邊走。
剛邁出幾步,就瞧見有純藍色的鳥兒,拖着長長的華麗尾羽,輕盈落在她的窗台上。
她怔了怔,聽見有喑啞的男音自背後響起:“皇姑姑,多年未見,您一如往昔,姿貌甚美。”
黑潤的瞳眸,瞬間放大。
她低頭,一柄利刃自背後貫穿了她的心口。
血液黏黏糊糊地順着指縫,滴落在地。
男人的氣息湊到她耳畔,字字殘忍:“距離當年那場宮變,已經整整二十四年了。皇姑姑大約從未料到,本王并未離世吧?呵,本王從地獄裏爬出來,化作惡鬼,賭上一切,誓要颠覆你們的江山……”
他說完,松開握着利刃的手,化作殘影,從窗口一閃而沒。
廊外,玉鳴領着沈妙言匆匆朝繡房走,剛走到門口,碧兒不知從哪裏冒出來,笑道:“玉鳴姑姑,我家太子妃娘娘在前院,說尚書府的幾位小姐起了争執,請您過去瞧瞧。”
玉鳴蹙眉,望向沈妙言,沈妙言眉眼彎彎,擺手道:“這不是已經到了嗎?姑姑去前院看看吧,我自己進去就好。”
玉鳴點點頭,與碧兒一同離開。
沈妙言歡喜地跨進門檻,“大長公主,妙妙來給您拜壽了!”
她喜歡大長公主,因爲她的字很漂亮,因爲她爲人很好,叫她一見就生親近之心。
轉過月門,撩起珠簾,卻聞見空氣中濃濃的血腥味兒。
她一眼看見躺在血泊中的君若欣,頓時大驚失色,急忙奔過去,将君若欣抱在膝上,“大長公主!”
君若欣勉強睜開一條眼縫,将手中握着的碧玉發簪狠狠塞到她手中,擡起滿是血腥的手,輕輕摸了摸她的臉蛋,勉強扯起唇角,“孩子……”
沈妙言蹙着眉尖,那柄利刃深深紮進了大長公主的心口,已經救不回來了。
眼淚漸漸流了下來,她将她抱得更緊些,試圖多給她一點兒溫暖,溫柔地哄她道:“大長公主,沒事的,太醫馬上就來了,您不會有事的……”
“傻孩子……”君若欣眯起雙眼,氣若遊絲,“記着,你是魏……魏……”
她終是沒有力氣說完那句話,手掌緩緩滑落在地,再沒了動靜。
寝屋中靜悄悄的。
沈妙言摟着她,将下巴擱在她的發頂上,任由眼淚無聲滑落。
見證過太多死亡,親眼目睹,竟也不再驚慌。
外面響起淩亂的腳步聲,薛寶璋帶着一群貴女進來祝壽,剛轉過月門,就瞧見珠簾後的情景。
小姐們叽叽喳喳的吵鬧聲,瞬間寂靜下來。
沈妙言擡起眼簾,聲音無波無瀾:“大長公主,遇刺了。太子妃,煩請立即封閉府邸,嚴查兇手。”
薛寶璋手腳有些涼,目光不着痕迹地掃過她平靜的眉眼,淡淡道:“傳本妃命令,封閉公主府。”
碧兒行了一禮,望了眼沈妙言,立即去辦。
大長公主在壽辰這日遇刺,此事非同小可,連宮中的君烈都驚動了,連下三道聖旨,将大理寺和刑部的人都派了來,勒令必須抓到兇手。
山上的兩個皇子被請下山,但見後院早已戒嚴,今日前來參加宴會的賓客都被引至前院,等待問訊。
兩人跨進事發現場,大長公主的屍體并未移動,小丫頭渾身是血,端坐在繡墩上,正接受薛遠的盤問。
她面容沉靜,然而眼角的绯紅和小臉上未幹的淚痕,仍昭示着她剛剛哭過一場。
君天瀾走到薛遠背後,掃了眼旁邊主薄手中的口供記錄,目光落在小姑娘臉上,從袖袋裏取出一塊帕子,細細幫她擦拭掉淚痕,“把簪子給孤看看。”
沈妙言低頭,将手中帶血的玉簪遞給他。
君天瀾就着光翻看了下,繼而遞給君舒影。
君舒影向來擅長奇技淫巧,撩袍在大椅上坐了,不過片刻将就那玉簪裏的微妙機關解開,從裏面取出細細的紙箋,展開來,一目十行地看過,薄唇勾起一道弧度,重又遞還給君天瀾,“遺書。”
君天瀾目光微凝,看完之後,頗有深意地瞥了眼沈妙言,将那遺書遞還給薛遠,“大理寺少卿,你做個見證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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