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小家夥早不出來晚不出來,偏偏這一天出來,一定是故意和自己作對。
想着,心情愈發煩躁。
其實慕慕無法參加他的登基大典倒也沒有什麽妨礙,隻是這些天,他的人找遍了皇宮,卻都沒找到傳國玉玺。
若皇帝登基沒有玉玺,便形同僞帝!
他的指關節重重叩擊着桌案,隻恨那夜沒留楚雲間活口。
也不知過了多久,屏風後女人的慘叫聲仍舊沒有停止。
他心煩意亂,站起身就要闖進去,守在屏風口的雲兒連忙攔住他,怯怯道:“皇上,小姐還在生産,您這樣進去,恐怕不好。”
“朕是她的夫君,有何不好?!”楚随玉推開她,屏風後的血腥味更加刺鼻,床上的女子面色蠟黃,滿臉都是汗,幾名大宮女在她身上蓋了寬大的毯子,兩名有經驗的老嬷嬷正不停地讓她用力。
他從未看過女子生産,見到這樣慘烈的情景,竟發起怔來。
溫傾慕的汗水打濕了烏發,緊貼着面頰,看起來格外可憐憔悴。
她第一次生孩子,雙手緊緊抓着薄毯,渾身都是汗,隻乖乖聽穩婆的話,身下不停地使力。
恍惚之中,她察覺有人靠近,喘息着偏過頭,就看見楚随玉發呆的臉。
她收回視線,忽然無比想念花容戰。
若他在身邊,他會怎麽做?
正出神間,身下忽然響起一聲響亮的啼哭。
她身子一僵,穩婆驚喜道:“出來了,出來了!”
另一名穩婆連忙剪斷臍帶,拿幹淨柔軟的布子小心翼翼将寶寶包起來,先捧到楚随玉面前:“恭喜皇上,得了位小皇子!”
楚随玉靜靜望着襁褓裏的孩子,他看起來皺皺巴巴,腦袋上的絨毛貼在頭頂上,身上還沾了血。
一點都不可愛。
他面無表情地接過,見床上的溫傾慕轉向了他,便坐到榻邊,把孩子抱給她看。
溫傾慕伸出手,輕輕摸了摸寶寶的臉兒,鼻子一酸,眼淚禁不住滑落。
楚随玉凝望溫傾慕一邊哭一邊笑的模樣,有些恍惚。
莫名覺得,這寶寶是他們的孩子,他們一家三口,正幸福地團圓在一起。
金銮殿前,漢白玉廣場上。
百官們身着朝服,等待了許久,仍舊不見帝後過的身影,正竊竊私語間,一名小太監興沖沖奔過來,高高興興喊道:“皇後娘娘生了!是個小皇子!”
私語聲驟然停歇,半晌後,那些老臣紛紛朝鳳儀宮方向拱手行禮,感動得熱淚盈眶:“竟在皇上登基之日出生,這孩子是吉兆啊!”
“正是呢!乃是天降祥瑞的意思!”
群臣們撿着好聽的話說,站在其中的楚華年,面色卻一片僵冷。
不管那孩子到底是不是楚随玉的,可被這小太監如此大聲嚷嚷出來,那孩子都會成爲楚國皇子。
眼中的癡傻陡然被殺意取代,無論是楚随玉還是那個孩子,都必須死。
他轉過身,望向不遠處的城樓。
身着細铠站在上方的夏侯銘看見他的表情,擡眼望向遠處的鳳儀宮,又想起還在府中等待他凱旋的妻兒,沉默地舉起了手中銀白長槍。
四周寂靜空蕩的城樓上,無數甲兵湧了出來,手持弓箭,包圍了廣場。
滿臉喜色的大臣們陡然驚駭,隻見内城門大開,數百騎精銳朝這邊湧來,眨眼間将他們包圍得水洩不通。
楚華年一改衆人面前的呆傻形象,翻身上了侍衛牽來的馬,聲音冷漠:“楚随玉野心勃勃,圖謀皇位多年,除夕之夜逼宮謀害皇兄,實在罪不可恕!容戰,你陪諸位大人暫時在此歇息,待本王擒拿逆賊,再一同商讨如何處置!”
說罷,一騎當先,朝鳳儀宮飛快奔去。
順安王府的随從緊随其後,李青帶着人馬,也跟上了他。
花容戰騎在馬上,目送他離開,盯了眼這群大臣,又偏頭望向城樓上的夏侯銘。
夏侯銘面無表情,四周城樓上的甲兵仍舊手持弓箭,沒有半分松懈。
群臣們讨論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,花容戰勒轉馬頭,一眼看到遠處逐漸合攏的宮門,桃花眼陡然睜大,揮起長槍:“撤!”
跟着他的四十名花府暗衛聞言,毫不猶豫策馬朝來時的宮門奔去。
然而宮門已經合攏。
夏侯銘聲音淡淡:“放箭。”
這廣場三面都圍着城樓,無數箭矢落下,慌得群臣們尖叫出聲,忙不疊地朝金銮殿奔去。
韓叙之也在其中,扶着父親的手,驚慌地朝四周張望,隻見花容戰帶着人邊打邊退,也向金銮殿退去。
這場宮變發生得太過突然,居然連李青都投靠了順安王!
而看夏侯銘這架勢,難道是打算将百官都射殺在這裏?!
好大的野心!
他心中恐慌,四周的官員已經有一半被無辜射死,他扶着父親避入殿中,心下急轉,若是順安王能夠事成,他這丞相,怕也當到頭了!
無言的恐慌在大殿之中蔓延開,所有官僚一臉悲憤如喪考妣,盡管一直以來看不起花容戰這個商人,可事到如今,也隻能勉強依靠他。
戰馬已沒了用處,四十名暗衛将馬放進金銮殿中,任由它們發出驚恐不安的嘶鳴。
花容戰命令鎖上金銮殿門,明明被圍攻至此,内心卻出奇得平靜。
欽原聰慧過人,必然料到夏侯銘的反水。
想來,應當會有援兵。
溫預湊過來,牆頭草般讨好他道:“花公子啊,本官早就知道你非池中物,這場宮變,你若能護着本官平安離開,本官一定把慕慕嫁給你!”
花容戰白了他一眼,一言不發地守在門口。
溫預自讨沒趣,隻得讪讪走到旁邊。
夏侯銘默然不語地看着金銮殿門合上,親自走下城樓,帶着甲兵們擡來撞木去撞門。
另一邊。
楚華年一路闖進鳳儀宮,一柄大刀使得極好,所經之處,宮人無論好壞,皆都被屠殺殆盡。
鳳儀宮的守衛都是楚随玉的親信,他正和溫傾慕坐在床上,聽見外面的厮殺聲,還未起身出去看,一名渾身是血的侍衛持着把豁口斷刀狂奔進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