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朋緊捏着茶盞,聞言,“砰”一聲将那茶杯砸到地面。
無法遮掩的憤怒與恨意從他身上散發出來,他的面容扭曲而猙獰。
沈妙言瞥了眼地面,碎裂的瓷片落在她的腳邊,一些茶水甚至濺到了她的裙擺上。
“庶叔脾氣真大。”沈妙言起身往雅座外走去,語氣很是平靜,“明明自己也曾害的人家破人亡,怎的輪到自己了,卻如此生氣?”
說着,她去推那門,然而怎麽都推不開。
她眸色一凜,将那隔扇推得砰砰作響,然而仍舊推不開。
她回頭望向沈朋,對方面色同樣凝重:“你看我做什麽?!我根本不知道你也在這裏,并未埋伏任何人手!”
沈妙言沉默片刻,奔到窗邊,但見下方濃煙滾滾,火勢朝上方蔓延而來。
她的唇角勾起一道微笑,她燒死了沈楓的姨娘,沈楓就想以同樣的手段報複她嗎?!
還真是諷刺!
君天瀾騎着疾風已經到了茶樓下方,看到那個趴在窗前的女孩兒,見她沒有受傷,稍稍松了口氣,冷聲道:“沈妙言!”
沈妙言一喜,沖他招手:“四哥!”
說着,将身後素問拉過來,喊道:“接住素問!”
說罷,便示意素問趕緊從窗戶跳下去。
素問沒有任何遲疑,毫不猶豫地縱身跳下。
随後趕來的夜寒立即運起輕功上前,在半空中将素問抱住,緩緩墜地。
沈妙言松了口氣,提起裙擺,便試探着準備往下跳,“四哥,你可要接住我——”
一樓的火勢,已蔓延至大廳正中央的長桌。
沈妙言話未說完,那座小茶樓劇烈搖晃了一下,緊接着便是巨大的爆炸聲從下方傳來。
二樓瞬間傾塌了一半,沈妙言發出一聲尖叫,猛地滾向傾塌的那方。
雅座的半邊兒地闆被火焰吞噬,還有半邊兒木闆在空中搖搖欲墜。
沈朋身邊的那名小厮滾進了下方的火海中,又傳來一聲爆炸,那小厮整個人都化成了灰。
沈妙言緊緊抱住地闆,身子在空中打着晃晃。
她滿臉驚恐地想往上爬,然而上方卻出現了一張猙獰扭曲的臉。
沈朋站在她前面,居高臨下:“沒想到,楓兒竟然是拿我當誘餌。”
“你做進喪盡天良之事,被女兒如此背叛,也是活該!”沈妙言冷聲。
“呵……”沈朋冷笑着,忽然伸出腳,踩住沈妙言的手指,“侄女兒這張嘴再如何厲害,也沒用了……”
他的腳跟在沈妙言白嫩的手指上碾壓,沈妙言痛得緊皺起眉頭,下方火焰已經燒上了她的裙擺。
她不停地吸入濃煙,連眼神都彷徨起來,她會死在這裏嗎?!
沈朋發出尖銳的長笑聲,猛地擡起腳,朝着沈妙言的手背重重踩去。
然而沒等他踩到,他整個人就被一股大力撞開,倒飛到牆壁上。
一根橫梁掉了下來,将他壓倒在地。
他發出一聲殺豬般的尖叫,猛地吐出一口血。
他擡頭看去,隻見身着玄衣暗紋錦袍的男人将沈妙言拉了起來,打橫抱在懷中,轉身便要離開。
他不甘,沖着那兩人的背影高喊出聲:“沈妙言,如兒她還活着,她的背後是整個魏國,她一定不會放過你!你會死的無比凄慘!你這個賤人!”
沈妙言抓着君天瀾的衣袖,隔着濃濃煙霧與竄上來的火焰,笑容妩媚:“庶叔,我也沒有打算放過她呢。”
君天瀾抱着她,從窗戶躍出了茶樓。
接二連三的爆炸聲響起,整座茶樓徹底成了燃燒的廢墟。
沈朋爆發出一聲痛苦的吼叫,徹底葬身于火海之中。
君天瀾帶着沈妙言上了馬,勒轉馬頭便往國師府疾馳而去。
雨還在落。
無數百姓走出家門,呆呆看着那座燃燒的茶樓,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。
沈妙言窩在君天瀾懷中,仍舊緊攥着他的衣襟,仰頭問道:“四哥,你怎麽知道我遇見危險了?”
君天瀾注視着前方,面容冷峻:“謝陶上門報信的。”
“哦……”沈妙言垂下眼簾,心中泛起一層涼意。
她相信這大火是沈楓放的,可那些炸藥……
是顧欽原幹的嗎?
她從沒有妨礙過顧欽原,但他從一開始就讨厭她,仿佛她在四哥身邊,就一定會拖累四哥似的。
可她自問,她從未拖四哥後腿,而且四哥不在的時候,還曾幫過很多忙,顧欽原他憑什麽讨厭她?!
似是察覺到懷中女孩兒的不安與難過,君天瀾垂眸瞥了她一眼,冷峻精緻的面龐上彌漫開一片愧疚。
沈妙言能夠想到炸藥是顧欽原幹的,他自然也能想到。
他緩聲道:“這事是欽原不對,回頭,我會好好說他。”
“你說過之後,他會跟我道歉嗎?還會有下一次嗎?”沈妙言仍舊不忿。
顧欽原上次想要打她她忍了,可這一次,他想要她的命!
那雙琥珀色的瞳眸逐漸含了眼淚,沈妙言抱着君天瀾的腰,竟哭了起來。
她是倒着坐的,風将長發拂到她的臉上,她窩在君天瀾懷中,鼻尖紅紅的,哭得十分凄慘。
君天瀾聽着這哭聲,心像是被什麽扯抓一般,難受得厲害。
等到了國師府,他将她抱下來,大步往府中走去:“别哭了,這麽多人看着呢。”
“可我委屈……”那隻被踩得通紅的小手緊緊抓着男人的衣襟,沈妙言仰着淚痕交錯的小臉,聲音透出悲傷的淚腔,“你根本就不心疼我!你隻在乎顧欽原!哼,那你将來娶他好了!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了,我要找個隻疼我一個人的夫君!”
這話還透着孩子氣,跟在兩人身後的夜凜等人忍不住笑,被君天瀾回頭瞪了一眼,隻得生生收住笑聲。
沈妙言見君天瀾并不說話,便一路念叨着顧欽原的壞話。
君天瀾跨進寝屋門檻将她放到床榻上,站在她跟前,揉了揉她的腦袋,聲音透着無奈:“我總不能殺了他吧?”
沈妙言抿了抿唇瓣,自知顧欽原的确不能死,便垂下小腦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