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欽原聽着,瞳眸深了幾分。
楚雲間示意那宮女退下,自己理了理腰帶,鷹隼般的雙眼直視向他:“欽原認爲呢?”
顧欽原垂眸拱手:“此計甚妥。若失手,陛下大可将罪責推到拓跋雍頭上。若得手,則能完成陛下夙願。無論得失,陛下都是最大的受益者。”
楚雲間輕笑了聲,走過去拍了拍顧欽原的肩膀:“沈澤才從學院出來,智謀卻相當過人,顧卿當多學學他才是。”
顧欽原垂着的頭更放低了些,楚雲間才離開帳篷。
沈澤站在顧欽原面前,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的發頂,“天下人說都禦史驚才絕豔,乃治世之能臣,可都禦史到陛下身邊這麽久,卻一無建樹,在下實在是爲都禦史汗顔。”
說罷,俊朗的面龐上透出輕蔑的笑容,拍了拍顧欽原的肩膀,離開了營帳。
顧欽原這才擡起頭,雙眸平靜得過分。
君天瀾的大帳中,沈妙言将拉缇帕斯的地形勉強記完,就看到他從屏風後走了出來。
他今日身着修身窄袖的黑色勁裝,袖口與領口皆用金線繡了蟒蛇,腰間系着金腰帶,腳踏黑色厚底祥雲靴,長發高束,整個人身姿修長高大,寬肩瘦腰。
再加上那副冷峻精緻面容,剛一走出來,就叫沈妙言呆住。
他瞥了眼一臉癡相的小姑娘,正低頭去扣腕處的金絲盤扣,一名侍女端着食物進來,匆匆附到他耳畔低語了幾句。
沈妙言好奇地看着,等那侍女出去,才問道:“四哥,她說什麽了?”
“沒什麽。”君天瀾面色淡然,在圓桌旁坐下,“過來用膳。”
用罷早膳,君天瀾正要帶沈妙言出門,謝陶沖了進來,抱着沈妙言使勁兒地哭。
沈妙言問清楚了她爲什麽哭,頓時被顧欽原氣得不行,正要帶她去找對方算賬,君天瀾望了眼角落的沙漏,淡淡道:“既是不願跟謝昭回大周,那麽本座現在就遣人送你回去。”
謝陶睜着朦胧淚眼,呆呆看着他,顯然并不情願。
君天瀾手指關節敲擊着桌面:“若是現在不走,等過幾天,你肯定得和謝昭一起走。”
提到謝昭,謝陶便抖了抖,連忙點頭,同意現在就走。
沈妙言看她如此懼怕那個美貌過分的少女,心中頗有些奇怪,可對方到底是謝陶的姐姐,便也沒有多問,親自幫她收拾了行裝。
君天瀾遣了六名功夫高強的侍衛護送她,避開衆人耳目,一路往北去了。
送完謝陶已是晌午,君天瀾又望了眼角落的沙漏,對沈妙言吩咐道:“去換件輕便的騎馬裝。”
“四哥要帶我騎馬?”
君天瀾不置可否。
沈妙言心中奇怪,卻還是照着他的吩咐換好衣裳。
兩人剛用過午膳,一位草原上的美貌姑娘過來,笑着請君天瀾去黑水河邊,說是可汗請他一同狩獵。
君天瀾并未推拒,跨上疾風,沈妙言正要去牽掠影,卻被他攔住,将手伸給了她。
她心中古怪更甚,望了眼那名笑吟吟的草原女子,到底沒有問出口,抓住君天瀾的手,對方将她拉上馬背,雙手環過她的身子,策馬往黑水河邊而去。
黑水河是草原北部由西向東的一條河流,橫跨整座草原。
拉缇帕斯位于黑水河上遊源頭處,因此河水并不十分寬闊,顯得像是條小溪。
此時黑水河畔已聚集了不少人,楚雲間等人也在。
見君天瀾帶着沈妙言過來,衆人便發出笑聲,拓跋雍捋着胡須,高聲道:“怎麽,國師大人連狩獵都要帶上姑娘?可是夜裏未曾盡興?本汗手中有幾十個漂亮女奴,國師大人若是喜歡,隻管過去挑選!”
沈妙言十分難堪,低垂着頭,想不明白爲何君天瀾幹嘛要帶上她。
衆人的哄笑聲中,君天瀾淡淡道:“草原上刀劍無眼,自己的女人,總要放在身邊随時護着,才算安心。”
拓跋雍看了沈妙言幾眼,又望了望始終保持着淡笑的楚雲間,搞不明白楚國的君臣怎麽都如此喜歡這姑娘,便道:“天色不早了,咱們便開始今日的狩獵吧?本汗把話擱這兒,誰能獵到灰熊,就算是今日的赢家!本汗腰間這把藍寶石匕首,就歸他所有!”
話音落地,所有男兒都興奮起來,高呼着往黑水河對岸湧去。
君天瀾雙腳一夾馬肚,也往北方而去。
沈妙言感受着草原上呼嘯而過的風,這風中攜帶着青草香,藍天白雲,視野十分開闊。
她靜靜看着那些勇士們在前方分散開來,回頭望向身後,黑水河對岸,楚雲間正同拓跋雍說着什麽。
她沒有時間再去看他們的口型,因爲君天瀾催着馬,跑得愈發快了。
此時,楚雲間雅緻的面容上噙着淺笑,淡淡道:“可汗可以上路了,隻是,記着别傷到那女孩兒。”
拓跋雍握着缰繩,笑容豪邁:“楚國的皇帝,等我殺死你們的國師,那個女孩兒,可否能讓我一嘗滋味兒?在草原上,隻要主人願意,女人是可以共享的。”
楚雲間臉上的淺笑收起,冷漠地瞥了他一眼,勒轉馬頭往回走:“别碰她,朕會另外送你二十個美人。”
拓跋雍舔了舔嘴唇,哈哈一笑,策馬去追君天瀾了。
草原上的人有劃分地盤的習慣,十人一個分隊,很快将大部分草場占領,并且不停驅趕着闖入他們狩獵領地的外人。
很快,距離營帳較近的地盤全被占領,很多周國與楚國的人,隻得往更深處走去。
沈妙言好奇地看着那些泾渭分明的勇士們,輕聲道:“四哥,我怎麽覺得,他們是在逼着咱們往北走啊?”
君天瀾面無表情地打馬朝前:“記得前面是什麽地形嗎?”
她連忙點頭,聲音透着乖巧:“是幾座起伏的山巒,山巒上遍植白桦樹。山巒背後,是一片低窪的谷地。”
君天瀾點頭,像是表揚一般,親了親她的臉頰:“記得很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