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沒什麽。”
“哦。”
“……”
沈妙言和君天瀾離開後,花容戰躺在軟榻上,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女人的音容笑貌來。
她現在,在做什麽?
是在看賬,還是在管理後院?
若她嫁給他,他絕不會娶一門小妾進府,叫她看了心煩。
他想着,輕歎一聲。
布簾被輕輕挑開,鏡兒抱着錦被,出現在亭中。
她靠近花容戰,雙眼猶帶淚意:“公子,您睡在這兒,會着涼的,奴婢給您送了被子來。”
花容戰偏頭看去,不由笑道:“誰不曾被人在背後議論過,有什麽好哭的。再說,沈丫頭也隻是擔心我罷了。”
鏡兒擦了擦眼淚,在貴妃榻旁跪下,将錦被鋪到他身上:“奴婢就是覺得委屈,奴婢對公子沒有任何歹念,她憑什麽那樣說奴婢!”
花容戰含笑遞給她一塊錦帕:“擦擦臉吧,都哭醜了。”
鏡兒接過,擦拭着淚花,透過睫毛間隙看他,他的視線落在不知名的角落,眉梢眼角的風流盡皆消失不見,隻餘下無邊無際的孤獨。
流連花叢的貴公子,也會露出這樣的神色來嗎?
她心中疑惑,卻不曾表露分毫。
與此同時,顧府。
顧欽原站在窗邊,盡管屋中燃着炭火,他卻仍舊裹着厚厚的狐裘。
管家進來,輕聲勸道:“大人,您的身體受不得風寒,可别站在窗邊了,萬一吹壞了……”
“無妨。”顧欽原目不轉睛地盯着烏蒙蒙落雪的天空,他被楚雲間監視,短時間内,消息是送不出去了。
隻盼容戰自己能放聰明些,别和那個女人糾纏。
眼見着到了年底,家家戶戶都貼起對聯來。
國師府向來是沒有貼對聯這個傳統的,沈妙言卻興緻勃勃地帶了紅紙進來,央着君天瀾寫對聯。
君天瀾正看書,對這些小事向來不感興趣,便叫她自己寫自己貼。
沈妙言白了他一眼,将紅紙放到桌案上,抓過君天瀾的毛筆,托腮凝思,不知道寫個什麽對子好。
君天瀾從書中擡眸,見她半天不動筆,問道:“怎麽還不寫?”
“不知道寫什麽對子,我可不會做對子。”沈妙言舔舔唇瓣,又想了一會兒,忽然咧嘴一笑,開始在裁好的紅紙上寫了起來。
君天瀾沒放在心上,隻繼續看書。
翌日,正是除夕。
君天瀾去宮中用了國宴,騎着疾風回來,遠遠就看見大群百姓圍在國師府門前指指點點。
他眸光不悅,身後的夜凜催馬上前道:“屬下過去看看!”
不過半炷香的時間,夜凜又催馬折返回來,面色有些尴尬:“主子……”
君天瀾盯着他:“到底怎麽了?”
夜凜顧左右而言他,君天瀾望向那些百姓,冷着臉加快速度,走近了才發現,那些百姓都指着國師府大門,哄笑聲不斷。
他擡頭看去,隻見朱紅威嚴的國師府大門上,貼着一副大大的火紅對聯:“年年喝酒吃肉,歲歲穿金戴銀”,橫批:“大富大貴”。
喝酒吃肉,穿金戴銀,大富大貴……
偏偏,用的還是那手屈金斷鐵、镂雲裁月的金錯刀字體。
全京城的人都知道,這金錯刀字體,是他君天瀾最常用的。
他嘴角抽了抽,在百姓們的圍觀和哄笑聲中,冷眼盯向旁邊跟着看熱鬧的夜寒:“還等什麽?!”
夜寒滿頭黑線,怯怯望了眼自家主子,隻得跨下馬,不情不願地将那副對聯給撕下來,主子怕惹惱沈小姐,不肯去撕那對聯,卻叫他來撕,等下若是沈小姐發怒,完全可以将罪責推到他頭上,好腹黑的心思啊!
君天瀾回到衡蕪院時,沈妙言正盤腿在他書房的軟榻上看醫書。
聽見他回來,她頭也不擡:“四哥,看見我寫的對聯沒有?我寫的好不好?”
君天瀾将鬥篷解下來挂到衣架上,聽見她的話,動作頓了頓,淡淡道:“嗯,挺好的。”
沈妙言便欣喜一笑,擡頭看他:“我自己也覺着挺好的。”
他在她身邊坐下,見她今日穿的是件立領的天青色對襟盤扣襖子,襖子上一點花紋點綴都沒有,十分的素淨。
他便伸出手,試圖将那隻白玉鳳凰從她的衣襟裏取出來,放在她衣襟前做裝飾。
沈妙言倒沒在意,等他的手觸碰到那根絲線,才心頭一凜,連忙攔住他:“四哥!”
“嗯?”
“玉墜還是貼身戴着好,别拿出來了。”她小聲說着,笑得眉眼彎彎。
君天瀾靜靜看着她略帶躲閃的眼睛,不由分說地将那根絲線拽出來,下面的玉墜,哪裏是什麽白玉鳳凰,分明就是君舒影佩戴的白玉麒麟!
一股無名火從胸腔裏竄起,他一把将絲線拽斷,聲音泛冷:“本座送你的玉呢?”
沈妙言低下頭,雙手攪在一起,沒敢說。
“沈妙言,本座送你的玉呢?!”君天瀾提高音量。
沈妙言被他吓到,離他遠些,帶着哭腔道:“被君舒影拿走了……他說這塊玉作爲交換,送給我……”
話說完,她就察覺到來自旁邊男人身上,那極重的威壓和冰冷。
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,她一直挪到軟榻角落,柔弱得像一隻無處可躲的小綿羊。
君天瀾緊緊攥着那枚白玉麒麟,鳳眼中升騰起怒火,怒聲:“這麽多天,你都貼身戴着他的東西?!”
沈妙言身子一哆嗦,嗚嗚咽咽,眼淚掉得更兇。
君天瀾見她沒有否認,長臂一伸,将她拎到身邊,一手攥着那塊玉放到她眼前,強迫她去看:“本座問你,這麽多天,你一直貼身戴着他的東西?!”
沈妙言哭得厲害,“我不也怕你發現鳳凰被拿走了嘛!嗚嗚嗚……”
“他對你,還做過什麽?”君天瀾冷聲。
沈妙言哭了會兒,紅着臉輕聲道:“還抱過我……”
話音落地,就察覺到面前這男人,周身氣息又冷了幾分。
君天瀾瞳眸幽深,他并不知道,君舒影與這小丫頭之間發生過這麽多事。
他的探子,并沒有能夠安插到皇宮的每個角落。
他忽然平靜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