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望了眼提着籃子等在圍牆下的素問,高聲道:“我馬上就好……”
說着,手腳并用地朝前爬了一段距離,跪坐在那圍牆上,用圍裙兜着,開始摘果子。
而不遠處,君天瀾負手而立,薄唇抿着一絲不懷好意的笑。
跟他鬥,這小丫頭道行還是太淺了些。
等她将杏子摘得差不多了,便叫她賠。
到時候她拿不出銀子,就隻能将寝屋和書房還給他。
他想着,低低笑出了聲。
一旁侍立的顧明毛骨悚然,這人真的是他家主子嘛,他家主子什麽時候笑得這樣恐怖了……
他擦了把額頭的冷汗,望了眼摘果子起勁兒的沈妙言,不禁暗自爲她祈福。
沈妙言摘了一兜果子,順着梯子下去,放到素問的籃子裏,又繼續爬上去摘。
“小姐,您摘那麽多杏子做什麽?”素問仰頭問道。
周遭聚集了不少小丫鬟,都好奇地望着沈妙言。
“分給大家吃啊,這麽好的杏子,不摘多浪費!”沈妙言坐在圍牆上,拿袖子擦了擦一顆果子,咬了一口,回答得義正言辭。
等她吃完,随手将核兒丢到花園裏,繼續摘。
素問帶來的籃子放不下,看熱鬧的丫鬟便自作主張去拿籃子,一會兒工夫,便摘了足足三籃。
沈妙言站在圍牆上,懷着豐收的喜悅擦了把滿是灰塵的小臉。
雖是七月,可清晨的陽光尚算柔和。
沈妙言伸了個懶腰,“好舒服!”
“小姐,您當心掉下來了!”素問擔憂。
“不會,我平衡很好的!”沈妙言沖她燦然一笑,像是走平衡木般,雙手伸平,哼着小曲兒,沿着圍牆往前走。
她考慮着回去之後留一籃杏子,做成杏子醬慢慢吃。
這麽想着,便沒注意腳下,右腳一滑,直接往下栽去。
圍牆距離地面頗有些高度,她尖叫一聲,盯着越來越近的地面,正想着和土地來個親密接觸,陣風掠過,卻被人抱了個滿懷。
正要沖上去救人的夜寒和素問頓住步子,隻見他們的主子,正抱着小姐緩緩落地。
繡金蟒黑色袍擺和大袖徐徐落下,懷中的小姐睜着圓眼睛,驚訝地同主子對視,而主子面容雖精緻冷峻,可鳳眸裏卻藏着滿滿的柔情。
微風吹來,樹葉簌簌作響,這畫面絕美到極緻。
四周一片寂靜,良久後,君天瀾才勾唇一笑:“膽子不小,竟敢摘了本座的杏子……”
沈妙言呆呆望着他的面龐,他用黑金發冠束發,幾縷長長的碎發從額間垂落,明明是面如冠玉的翩翩貴公子模樣,卻因周身的凜貴氣質,而顯得高高在上。
尊貴霸道與矜持在他身上完美地融爲一體,那張魅惑蒼生的容顔,若是清冷也就罷了,此刻卻偏帶上了平時沒有的笑容。
薄唇勾起的性感弧度,鳳眸眼尾挑起的典雅清貴,足以讓這世上任何一個女子,迷失心智。
她呆呆看着,一時竟也沒聽見他說了什麽。
君天瀾不禁蹙眉,“沈妙言,你吓傻了?”
沈妙言伸出手,突然就摘掉了他頭頂的黑金發冠。
那頭絲綢般的長發,在風中飛揚起來,愈發襯托出他面容的絕世潇灑。
四周的侍女有一瞬間的窒息,這樣的主子,她們從未見識過……
積石如玉,列松如翠。
郎豔獨絕,世無其二。
沈妙言在他懷中,一手勾住他的脖頸,一手握住他的幾縷長發,垂下眼簾,耳尖有些泛紅,“國師,書中所言美貌無匹的白石郎,也不過如你這般吧?”
聽不出是贊歎還是陳述的語氣。
君天瀾很想将話題轉回到杏子上,然而此情此景,提起杏子似乎不大合适。
他仔細思考了會兒,斂去笑容,隻淡淡道:“人的外貌,不過是一張皮囊。真正重要的東西,是皮囊裏的心智。”
說着,将沈妙言放到地上,理了理衣袍,掃了眼那三籃杏子:“你可知,這些杏子樹,乃是花大價錢養出來觀賞用的?”
“我又沒弄死它們。”沈妙言翻了個白眼,頗覺掃興。
君天瀾盯了她一眼,咳嗽一聲,淡淡道:“你毀了本座的杏子樹,合該受罰。那寝屋和書房,本座就收回來了。”
說罷,背着手往衡蕪院而去。
沈妙言愣了愣,忽然轉向夜寒:“夜二哥,你說,是你家主子告訴你,這邊杏子長得極好的?”
夜寒撓撓頭:“是啊,主子叫我帶你過來瞧瞧呢。”
沈妙言聽罷,不禁冷笑一聲,轉向君天瀾遠去的背影,這貨爲了收回寝屋和書房,居然跟她玩這一招,當真是好腹黑的心思!
她随手撈起籃子裏的一顆杏子,往空中一抛,很快接住,盯着君天瀾消失的背影,嘴角噙起一抹輕笑。
入夜之後,華容池。
池岸上,栽種着無數梨花樹。
那些梨花像是永遠不會凋零,隻紛紛揚揚随風而舞,在燈籠光暈的映照下,像是落在春日裏的白雪。
君天瀾泡在水池中,許是因爲從小丫頭手中奪回寝屋的緣故,心情十分舒暢。
然而剛泡一會兒,梨花林裏便竄出個小姑娘,正是沈妙言。
她臂上挽了個竹籃,将君天瀾搭在軟榻上的衣裳盡皆放進籃子裏,微笑着沖他揮了揮手:“國師,再見!”
君天瀾面色一凝,這死丫頭,竟然又想拿走他的衣裳?
沈妙言哼着小曲兒,蹦跳着往前走,然而沒走多遠,身後破風聲起,下一瞬,她整個人被拎了起來。
她的腰被人攬住,那人的足尖點在梨花樹上,快速往溫泉池而去:“小丫頭,本座今晚要教你的是,本座不會在同一個坑裏摔倒兩次。”
話音落地,她隻覺腰帶一松,下一瞬,巨大的落水聲響起,她直接被君天瀾從半空中丢進了溫泉池裏。
她艱難地浮起來,抹了把臉上的水珠,君天瀾已經落在岸邊,正背對着她,悠遊自在地披上竹籃裏的幹淨外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