荷香等人回過神時,沈月彤和張敏早被灌了好幾口水,大呼着救命,眼看便要沉下去了。
她連忙指揮會凫水的丫鬟下去救人,費了老大功夫才将兩人救上來。
六月初的天,水還是涼的,兩人凍得直哆嗦,嘴唇泛着慘白的顔色,濕透了的衣衫緊貼着肌膚,模樣十分狼狽。
丫鬟們脫了外裳給她們披上,荷香小心翼翼道:“小姐,去廂房更衣吧?”
“更什麽衣!”沈月彤怒火攻心,一雙眼泛着紅血絲,惡狠狠盯着沈妙言,“賤人,說到底你也不過是罪臣之女,将我和敏敏踹下水,你必須跪下磕頭道歉!否則,我一定要告訴陛下,治你大不敬之罪!”
因爲怒意,她的胸脯劇烈起伏着。
在她心中,沈妙言就是一灘爛泥巴,就該被她牢牢踩在腳下。
她曾羨慕國公府的鍾鳴鼎食,也期望能夠成爲像沈妙言那樣高高在上的正經小姐。
如今她終于實現了願望,終于輪到她高高在上了,可爲什麽,這個本該被她踩到腳底的小賤人,卻仍舊這般凜凜不可侵犯?!
她渾身發抖,胸腔中的怒火越燃越旺,恨不得上前撕了沈妙言。
可對方隻是淡定地理了理頭發和裙擺,重又在石桌邊坐下,淡漠的目光掃過在場所有貴女:“國師大人說了,不許旁人委屈我,所以我無需理會你那些無理要求。再說,誰看見是我踹你們下水的?”
沈妙言說着,翹起紅潤精緻的唇角,沈月彤說她狐假虎威,那她就狐假虎威一次給她瞧瞧。
她知在場的這些人,誰也不敢得罪國師。
那雙琥珀色瞳眸中隐隐可見威脅之意,在場的小姐們往後縮了縮,果然誰也沒有吭聲。
沈月彤差點氣得吐血,正要發作,有小太監高聲唱喏:“皇後娘娘駕到——”
衆人偏頭去看,隻見沈月如扶着采秋的手,正款步而來。
“給皇後娘娘請安!”
衆人連忙一道行屈膝禮,一時間原本嘈雜的園子,安靜了大半。
沈妙言仍舊坐在石桌邊緣,在對上沈月如的目光時,唇角的笑容化爲嘲諷,不在意地飲了口茶。
沈月如擡手示意衆人免禮,親自扶起哭哭啼啼的沈月彤,故意問道:“彤兒這是怎麽了?誰欺負了你?”
沈月彤指着沈妙言:“皇後姐姐,是沈妙言!她出言不遜頂撞我,還把我和敏敏踹下了水!”
沈月如雖厭惡自己妹妹的沒本事,可如今乃是對付沈妙言的好機會,便在太監們搬來的大椅上落座,優雅地撫了撫裙擺的褶皺,擡眸問道:“妙言,可有此事?”
沈妙言最憎惡這個堂姐,眼中掠過腹黑,把玩着杯盞,冷笑道:“聽說庶叔要将二姐姐送進皇宮,做皇帝的妃子,好幫襯大姐姐。如今一見,兩位果然姐妹情深。想來以後在宮中,你倆好好合作,便能分得全部聖寵了。”
沈月如面色一凝,父親要将彤兒送到宮中?爲何她不知道?!
不過稍微一想便也明白了,父親大約是借此,證明家族的忠心,以便将近日市井上的謠言平息下去。
隻是,不該瞞着她的。
她心中雖不快,可到底是手段與心智都十分了得的人,不過刹那,便恢複了平常容色。
而沈月彤的臉色更加蒼白,她要進宮的事,姐姐原是不知的,若是她知道……
她忐忑地望向沈月如,卻見對方面色如常。
她微微蹙眉,這樣的反應,更加令她不安。
在場的人也都回過神來,原來這場花宴,是禦史大人想将二女兒也獻給陛下,大約,是爲了平息外面的謠言。
隻是不知,陛下是否肯接受沈月彤?
一片沉寂中,沈月如淡淡開口:“本宮與彤兒,自是姐妹情深。即便待你,本宮也是當做親妹妹疼愛的。可你将她踢下水,本宮卻不得不罰你。”
沈妙言聽着,唇角的笑容愈發熱切,當做親妹妹疼愛?這種話,也隻有沈月如這樣厚臉皮的,才能在大庭廣衆下不管不顧地說出來。
而與此同時,花園西北角。
溫傾慕正坐在亭子裏,對着眼前的一架筝發呆,身後突然一陣風掠來,淡淡的血腥味兒迅速将她包裹住。
她側過頭,蹙起眉尖:“花容戰?”
花容戰微微喘着氣,白了她一眼,“彈筝。”
溫傾慕正納悶兒間,他忽然從背後抓住她的雙手,重重按在筝上,重複了一遍:“彈筝!”
溫傾慕深深呼吸,試着彈了一曲《清平調》。
剛彈了前奏,幾名沈府侍衛便匆匆趕來,朝四周望了望,走上前去,拱手低聲道:“王妃娘娘,不知您可看到可疑之人經過?”
筝聲戛然而止,溫傾慕掀起眼皮,淡淡道:“不曾。”
那幾名侍衛道過謝,正要離開,其中一人的目光忽然落在花容戰身上,又上前幾步,拱手道:“敢問娘娘,花公子一直都在這裏嗎?”
溫傾慕瞥了眼身旁的男人,聲音沉穩:“花公子在音律方面頗有造詣,用過午膳後,本妃特地請他來此,與本妃切磋琴藝。”
“原來如此。”
那侍衛低垂着眼簾,皺了皺鼻子,試圖嗅出空氣中的血腥味兒,可微風送到鼻尖的,隻是溫傾慕身上熏過的清香。
他放了心,便帶着其他人迅速離開。
花容戰松了口氣,溫傾慕低頭彈筝,淡淡道:“你受傷了?”
“那幾個雜碎,傷不了我,不過是别人的血罷了。”
他說着,目光落在溫傾慕修長白皙的後頸上,嗅着她身上的淡淡花香,瞳眸中掠過異樣。
而四周無人。
他忽然湊近了些,從背後擁住溫傾慕,像剛剛那般,雙手覆在了她的雙手上。
她的手白膩細嫩,相當柔軟。
這麽握住,便不想再松開。
溫傾慕吓了一跳,纖細的身軀被他圈在懷中,叫她忍不住地害怕:“花容戰,你要做什麽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