衆人又轉向沈妙言,沈妙言笑容單純天真:“那,就搜咱們兩個的身好了。不過,得由素問和金珠兩人一起搜。”
白珏兒見她說的如此坦蕩,心中本是一喜,正想着沈妙言竟然這樣蠢笨輕易就讓人搜身,可轉念一想,若沈妙言察覺到她在她的衣服上動了手腳,那麽,那腰封中的藥粉……
她的臉色倏然變得慘白,正要對楚珍使眼色,對方臉上的歡喜擋都擋不住,一揚手:“給本公主搜!”
端得是毫無腦子的模樣。
丫鬟們立即搭起布簾,隔開衆人的視線。
素問動作很快,三兩下就從白珏兒腰封中搜出了藥包。
她當衆拆開藥包,隻嗅了嗅,便淡淡道:“落胎粉。”
沈妙言理了理衣襟,從容不迫地從布簾後走出來,涼涼的目光掃過驚愕的楚珍和張敏,“如此,是否能證明我的清白了?”
白珏兒撲通一聲跪坐在地,滿臉震驚。
她輸了嗎?
她輸給一個年僅十三歲的小丫頭了?!
正在這時,忽然有小丫鬟尖叫了聲:“張姨娘!血流出來了!”
衆人連忙轉過視線,隻見張敏身下,有大片鮮血在裙子上暈染開,乍一眼看去,觸目驚心。
張敏緩緩低頭,望着那些血液,呆愣片刻,猛地尖叫出聲。
她明明命人在茶水中放的是令人肚疼的藥,怎麽會,怎麽會流這麽多血?!
她緊緊攥着裙擺,因爲害怕,雙腿都顫抖起來。
想起一個人,她緩緩擡眸,隻見楚珍坐在石凳上,滿臉不屑,眼底,更是沒有半分意外。
她的心顫抖得厲害,是楚珍嗎?
是她嗎?!
她偷換了藥粉,真的害她堕了胎?!
這一刻,恐懼蔓延至四肢百骸,汗毛倒豎,脊背逐漸爬滿涼意。
就像是口渴之時,想伸手去摘樹枝上一顆鮮豔的果子,在觸及之後,卻發現那果子是皮色鮮豔的毒蛇盤踞而成。
毒蛇的牙深深嵌入手背,下一刻,便是萬劫不複。
她不過是,不過是想害沈妙言,而已……
爲什麽……
她盯着身下那些血液,幾乎要瘋了,那是,她流掉的孩子啊!
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沈峻茂,他盯着那些鮮紅的血液,模模糊糊的知道,自己的一個孩子,似乎就這麽沒了。
盡管不喜歡張敏,可親眼看着這一幕,心中,說不清是什麽滋味兒。
他急忙上前,将張敏打橫抱起,好歹有了一絲男人的氣概,怒吼道:“還不快找大夫!”
說罷,便匆匆抱着她往遠處的院落而去。
楚珍回過神,一張俏臉上立即流露出不爽,這個該死的沈峻茂,身爲她楚珍的男人,竟然敢在衆目睽睽下抱其他女人,簡直該死!
她毫無尊重沈峻茂的念頭,冷聲吩咐道:“金珠,帶人去把沈峻茂給本公主攔下!本公主才不管張敏的胎,沈峻茂既然是本公主的男人,就得離旁的女人遠些!”
金珠正要應是,張璃适時站出來:“長公主殿下,舍妹情況嚴重,刻不容緩,還望長公主能夠通融一二!”
說着,蹙起精緻的眉尖,對楚珍行了标準的屈膝禮。
這副姿态宛如弱柳扶風,微風将她的發絲吹得稍顯淩亂,卻自有一種自然美,叫在場的貴公子們有些挪不開眼。
沈妙言挑着眉頭,嫌棄地看了她一眼,走到君天瀾身邊,拉住他的大袖:“國師,咱們去看看張敏。”
君天瀾跟着她離開,她仰起頭,小小聲:“不許你看張璃,她老是想裝好人,吸引你的注意。剛剛張敏流那麽多血,她一點反應都沒有,現在才站住來說事……可見,并非真心在乎張敏。”
君天瀾瞥了她一眼,薄唇抿着一絲笑:“本座不看就是。”
沈妙言心中得意,連帶着腳下步伐都輕快許多。
楚珍盯着他們二人的背影,即便如今嫁了人,可是國師那麽優秀,隻是這麽看着,便令她心旌搖曳。
也不知,國師若是在床上,又是怎樣一番表現……
她想入非非,目光最後落在白珏兒身上,懶得管她與張敏這檔子破事,趾高氣揚地去追沈峻茂和張敏他們了。
沈妙言跨進房屋門檻,裏面幾名大夫正給張敏開藥。
她看見沈峻茂頹然地坐在大椅上,張敏肚子裏的孩子,大約是保不住了。
楚珍追了來,也不管張敏,隻揪住沈峻茂的耳朵,拎着他往外走:“本公主說過,不準你和她接觸!再讓本公主看見你同任何女人接觸,本公主剁了你那玩意兒!你聽見沒?!”
屋外聚集了這次花宴的所有客人,沈峻茂在人前被如此羞辱,隻恨不能一刀結果了楚珍。
然而他到底不敢說什麽,隻唯唯諾諾,眼淚差點掉了下來。
他不知道他這副模樣,以後該怎樣步入仕途,該怎樣去做高官。
總之,他覺得楚珍不死,他這輩子便都毀了。
而此時的屋内,張敏躺在床上,一張臉蒼白得毫無血色。
沈妙言毫不避諱滿屋子的血腥氣息,走到床邊,靜靜俯視着她:“即便陷害人,也不該拿孩子開玩笑。”
張敏虛弱地睜開眼,盯着帳幔頂部,瞳眸中,滿是淚花。
“我與你,并沒有任何利益沖突。”沈妙言的指尖漫不經心拂過帳幔,“與你有直接利益沖突的,是楚珍。”
張敏哽咽着,淚水順着她的眼角滑落進繡枕裏。
此時的她,并不是什麽想要用斷腸草取人性命的惡人,她隻是個失去孩子的母親。
沈妙言轉過身,“楚珍也并非無懈可擊,譬如……她肚子裏的孩子,果真是沈峻茂的嗎?”
她的聲音涼幽幽的,卻直擊人心。
床上的張敏瞳眸倏然放大,震驚地望向沈妙言,對方背對着她,看不出任何表情。
屋中沉默良久,沈妙言大步離開。
她跨出門檻,望了眼春日裏湛藍的天空,大人造的孽,卻叫孩子來償還……
張敏和楚珍的罪過,太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