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跳,加速,重重地撞擊着胸膛。
所有的感官都彙聚到視線,沈妙言的瞳眸中,倒映出君天瀾比春水更加溫柔的眉眼。
那雙斜挑的鳳眸中的映像,滿滿的,都是她。
他緩緩地靠近,兩人唇瓣的距離,隻剩下兩寸,一寸,半寸……
直到,那冰涼的珊瑚色薄唇,輕輕貼上她的……
額頭。
額頭!
沈妙言瞳眸驟縮,視線所及,是他線條完美而堅毅的下巴。
君天瀾修長的手指扣住矮幾,注視着前方的珠簾,鳳眸裏盛着虛空,萬千思緒,在腦海中洶湧澎湃地生長,無數聲音響起,叫嚣着不可以。
在他還沒有足夠強大的力量來保護這個小姑娘時,絕不可以這樣輕佻地占有她。
即便是吻,也該等到他與她訂親後,名正言順的去吻。
想要她光明正大站在他的身邊,想要她不必被人指指點點,想要她有名有份。
這是他對她,該有的尊重。
君天瀾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欲望,隻蜻蜓點水般,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吻,然後緩緩地,回到座位上。
沈妙言的眼底有失望一閃而過,擡手摸了摸額頭,那被吻的觸感似乎還在,冰涼冰涼。
她擡起眼簾看向對面的男人,對方将視線轉向窗外,聲音依舊清冷:“不要想太多。”
盡管不是那種吻,可到底是吻了,他叫她不要想太多?
沈妙言胸腔中升騰起一股惱火,盯着君天瀾,卻發現對方的耳尖有些可疑的泛紅。
他那表情盡管依舊平靜,可眼底的暗潮湧動,卻瞞不過她。
原來,他也不是總能保持淡定。
沈妙言唇角微微上翹,心情,莫名大好。
“主子、小姐,飯菜來喽!”
添香領着四個小丫鬟送膳食進來,一碟紅燒肉、兩盤素菜并一盆蝦仁蛋湯,加上白米飯,簡單卻精緻可口。
沈妙言因爲心情好,胃口也跟着好起來,她拿筷子夾了一塊肥瘦相間的紅燒肉,這肉燒成了醬紅色,噴香噴香,油光發亮,她“嗷嗚”一口,直接包進小嘴裏。
“嗯……肥而不膩,香甜松軟,入口即化,好吃!”
她一連串甩了三個詞,又夾起一塊,塞進口中,大約是吃得舒服了,眉眼彎彎的,像極了陽光下懶懶的貓咪。
君天瀾默默看着她這副吃相,這小丫頭,叫她寫文章時搜腸刮肚也搜不出幾個好詞,吃東西時,倒是會用成語了。
見她吃得急,他給她盛了碗蝦仁蛋湯:“慢點吃,沒人跟你搶。”
等這一頓飯吃完,沈妙言摸着滾圓的肚子,那盤紅燒肉隻剩下點黑紅的醬汁,竟是她一個人吃完了一整盤!
她打了個嗝,擡眸望向對面,君天瀾正慢條斯理地拿濕帕擦手,依舊保持着矜貴,動作十分優雅。
她低頭望了眼自己衣襟上沾染的幾滴湯汁,以及油膩膩的雙手,突然不爽。
眼中掠過腹黑,她跳下軟榻,跑到君天瀾跟前,髒兮兮的雙手直接攥住他幹淨的衣袍,仰着無辜的小臉:“國師,你剛剛說想我,可是你到底有多想呀?”
說着,睜着大大的圓眼睛,俨然一派天真模樣,右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:“是隻有這麽一點點想,還是這樣很想很想?”
君天瀾的注意力都在她臉上,完全沒注意到這死丫頭,把手上的油膩都揩到了他袍子上。
他托腮,仔細想了想,認真答道:“應該是,你想吃紅燒肉那麽想。”
沈妙言心中竊喜,将擦幹淨的雙手背到身後,“國師不要臉,居然有這麽想我!”
說着,小拳拳捶了下君天瀾的胸口,捂臉轉身往東隔間跑。
許是跑得急,她的雙腳絆在一起,直接摔了個狗啃泥。
君天瀾下意識地起身走過去,滿臉關切:“可摔疼了?”
沈妙言轉過頭,淚眼汪汪:“摔疼了……”
君天瀾便俯身去扶她,她卻一手勾住他的脖頸,嘟起嘴唇:“要國師親親,才能起來!”
君天瀾望着她沾滿紅燒肉醬汁的唇瓣,默默别過臉,就算他有點喜歡這個小丫頭,她這個樣子,他也根本下不了嘴好嘛!
沈妙言見他眼底都是嫌棄,擡手抹了把自己的嘴唇,竟是抹了滿手的油。
琥珀色瞳眸閃過尴尬,她拉起君天瀾的大袖擦了擦嘴和手,繼而再次嘟起嘴唇,閉上雙眼:“國師,可以親了。”
君天瀾轉向她的臉,雖說吧,小丫頭嘴上沒了油漬,可是說話間,滿嘴都是紅燒肉味兒……
他依舊,下不了口啊!
末了,他往後倒退幾步,微微咳嗽了聲,“那什麽,本座在金玉滿香樓約了同僚商議國事,先行一步了。”
說罷,幾乎逃命般,離開了書房。
沈妙言慢吞吞爬起來,望着他飛奔的背影,禁不住就笑出了聲。
國師發窘的模樣,真好玩。
午後,沈妙言跟着素問在屋檐下學醫,素問說,再過一兩個月,差不多就算是打下個好基礎了。
她正學得認真時,添香端了熱茶和點心過來:“小姐,您學了這麽久,該歇歇了。奴婢看着,覺得您真是辛苦,好心疼您呢。”
“有吃的有喝的,算什麽辛苦。”
沈妙言頗不在意,端過那杯天青色冰裂紋茶盞,正低頭要喝,想着素問教的用銀簪試毒,頓時生了好玩之心:“添香姐姐,把你頭上的銀簪借我一用呗?”
添香拔下簪子遞給她,笑道:“這是拂衣泡的茶,小姐還怕有毒不成?”
正說着,沈妙言将簪子探進茶水中,通體銀白的發簪,幾乎是瞬間,觸水的那一段就化爲了黑色。
沈妙言手一抖,不可置信地盯着茶水,怎麽會這樣?!
添香也吓了一跳,“這茶……”
素問奪過那杯茶,稍稍檢查了一番,便重重擱到桌案上,臉色不善:“相思子毒,乃是從一種名爲相思豆的植株裏提取出的毒素,這相思豆并非平常所食用的紅豆。相思子毒無色無味,無影無蹤,令人防不勝防。這麽一杯喝下去,必定殒命。”
“相思子毒?”沈妙言稚嫩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玩味兒的笑,“看來,是有人不想要姑奶奶我好過……”
她說着,雙眼中迸發出一股兇狠的光:“那麽,新仇舊恨,就一塊兒算個清楚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