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妙言倚在門框上,雙目炯炯有神地目送他離開,揮了揮小手絹:“國師,早些回來呀!”
君天瀾默默回頭看了她一眼,總覺得,小丫頭在醞釀什麽不可告人的陰謀……
等他泡完澡回來,卻見沈妙言已經鋪好床毯被褥,站在床邊,笑容滿面:“國師,天色不早,你要不要就寝?”
“不要。”他在窗邊軟榻上坐了,随手拿本書看起來。
沈妙言在他旁邊坐了,也拿本書翻看,卻因爲不耐煩,将書頁翻得嘩嘩作響,惹得君天瀾生煩:“别吵本座。”
沈妙言卻也不惱,一手撐着腦袋,聚精會神地盯着他看。
君天瀾被這樣的視線盯着,渾身不自在,“啪”一聲合上書卷,偏頭看向身邊的小姑娘:“你到底想做什麽?”
“不做什麽。”
這麽回答着,白嫩的面頰卻浮上一層粉紅,圓眼睛裏飽含笑意。
君天瀾盯着她看了半晌,最後起身,大步往床上走去。
沈妙言連忙跟上,動作極快地趕在他之前脫了鞋,哧溜一下,就鑽進了他的被子裏,抱着被子,露出一雙眼,巴巴兒地瞅着他。
“沈妙言,”君天瀾壓抑住怒火,“你做什麽?!”
沈妙言掀開被子,拍了拍身邊的空位:“國師,快來一起睡!我要跟你說些掏心窩子的話。”
君天瀾毫不手軟地将她拎起來:“本座不想聽。”
說着,便準備将她往東隔間拖。
沈妙言連忙抱住床架子,死都不肯走:“國師,就今兒一晚好不好?!我昨晚又做噩夢了!沒有國師陪着,我會做噩夢的!”
“沈妙言,本座教過你,不許撒謊的吧?”
沈妙言聽着背後冷冷的聲音,眼珠一動,閉上眼睛,直接趴到床上,一動不動,像是裝死的幼獸。
君天瀾盯着她的背影,實在是拿這小姑娘沒辦法,又動不得刀劍,又動不得鞭子,說兩句顯得輕了,動手又顯得重了,能怎麽辦?!
末了,他輕輕歎了口氣,在床榻外側躺下。
沈妙言睜開一條眼縫,見他不追究,連忙笑眯眯滾到他身邊,嗅着他身上的龍涎香,湊近他耳朵,輕聲道:“國師,你知道枕邊風嗎?”
君天瀾偏頭看她,她的圓眼睛裏都是光彩。
“我對國師吹一吹枕邊風,國師會不會把阿沁調到衡蕪院來?”
君天瀾望着她認真的模樣,不由翻了個身,一手撐着腦袋,鳳眸中透着忍耐的笑:“你知道枕邊風是何意?”
沈妙言眨了眨眼睛:“差不多知道。”
寝屋中寂靜半晌,君天瀾起了逗弄之心,伸出手,輕輕摩挲着她光滑白膩的臉頰,瞳眸一片幽深:“所謂枕邊風,指的是妻子在床上,對夫君說的悄悄話……”
溫涼的指腹頓在沈妙言的唇瓣上,他的聲音透着邪魅:“你确定,要對本座吹枕邊風?”
明明曾經數次與他同睡一個被窩,可這一刻,沈妙言覺得,氣氛同以往不一樣了。
被窩好似狹小了許多,她似乎同這個男人距離太近,近得能夠聽見他平穩的呼吸。
她忍不住往後縮,可是她每退一點,身前這個男人,便會主動靠近她一點。
沒人掌燈,那些燈籠裏的燭火逐漸燃盡。
房中漸漸,昏暗下來。
沈妙言的呼吸漸漸重了,她退無可退,纖瘦的背抵在牆壁上,聲音細弱:“國……國師,我不想吹枕邊風了,你讓我下床好不好……”
她不過是想将阿沁讨要過來,所以才整了個枕邊風,她以爲國師看她小,不會跟她認真,沒想到,國師居然來了這一出。
現在不僅沒能将阿沁弄到衡蕪院,似乎還可能将自己搭進去!
她的心跳得極快,臉兒紅撲撲的,隻覺與君天瀾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,都是煎熬。
被他的視線盯着,她更覺周身肌膚仿佛被烈火灼燒,燙得她渾身不自在,恨不得馬上離開這裏。
她的手緊緊環着胸,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麽,總覺這樣的環境裏,空氣都稀薄起來,害得她呼吸好艱難。
君天瀾将她的反應盡收眼底,薄唇勾起,笑容中透着幾分壞,又往她跟前挪了挪:“妙妙……”
這一聲呼喚百轉千回,修長的五指,穿過她披散下來的頭發,極輕柔地擡起她的下巴。
沈妙言身子一僵,聲音都顫抖起來:“國師,我,我就是想讓阿沁到衡蕪院來……”
君天瀾欣賞着她這副羞澀的模樣,心情大悅。
長腿一伸,他直接将沈妙言圈在身邊,薄唇若有若無地擦過她白淨的耳垂,聲音絲絲縷縷,都是誘惑:“不是說,要對本座吹枕邊風嗎?本座等着呢。”
吹個毛毛雨啊!
沈妙言被他圈在懷中,幾近崩潰,國師今晚是怎麽了,怎的突然熱情似火,她好害怕!
君天瀾凝視着她窘迫的雙眸,緩緩低頭,薄唇距離那張紅潤潤的唇瓣越來越近。
沈妙言真的怕了,死死推着他寬大的胸膛,面頰燙得要命:“國師,國師……我不要……”
軟軟的聲音,明明是拒絕,可聽在君天瀾耳中,卻變了味道。
他怕自己走火,深呼吸後,将腿從她腰間挪下來:“還不快走!”
沈妙言吓得要死,忙不疊爬出去,連鞋都顧不得穿,紅着臉奔進東隔間。
君天瀾坐起來,望了眼緊閉的月門門簾,擡手摸了摸唇瓣,雖是逗弄這丫頭,可是剛剛那一瞬,他是真的想要親她的。
他掀開被子下了床,打算去看會兒書再睡,低頭穿鞋,就瞧見沈妙言的一雙繡花鞋,東一隻西一隻甩在他的鞋邊。
她的鞋比他的小很多,鞋尖上繡了朵霞草花,素樸卻精緻。
他彎下腰,将那雙繡花鞋提起來,走進東隔間,将鞋輕輕放到床邊。
沈妙言蒙在被子裏,聽着他的動作,等他走後,才鑽出腦袋,忍不住輕聲低喃:
“國師那副冰冰冷冷的皮相,也不知騙了多少人。明明是個重情之人,卻偏偏被市井傳成冷酷絕情的大奸臣。”
果然,人是不可貌相的。
她想着,又望了眼床邊那雙擺放端正的繡花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