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笑什麽?!”
沈妙言更加羞惱,雙手緊緊拽着他的領子,因爲跨坐在他腰上,顯得居高臨下,小小的,卻也難得能有幾分迫人的氣勢。
君天瀾捉住她的下巴,聲音透着難得的柔和:“你要那麽多銀票做什麽?可是本座少了你的吃穿,叫你這樣緊張銀錢?”
沈妙言面頰泛紅,不知怎的,竟不大敢直視君天瀾的雙眼,隻别過臉,甕聲甕氣地說道:“我怕國師把我的壓歲錢亂花掉!國師總跟同僚出去應酬,若是遇到漂亮姑娘,難保不會心動,花錢把那姑娘買下!”
說着,斜眼看向君天瀾:“若那姑娘喜歡打扮,央你買幾件首飾、幾件衣裳,國師不又得花錢嘛?總之,我是不會讓國師拿着我的錢,去養旁的女人的。”
她說了這麽多話,君天瀾聽了,卻隻是笑。
沈妙言實在是氣惱,使勁兒推了他一把:“不許笑!”
他躺在軟榻上,望着騎在自己腰上的小姑娘,她那張包子臉漲得通紅,羞惱的小模樣,看起來要多可愛有多可愛。
而這姿勢……
他斂去臉上的笑容,那雙鳳眼逐漸變得幽深起來。
沈妙言還在義憤填膺地聲讨他,他忽然一個翻身,将她壓在了身下。
灼熱的男性氣息瞬間包裹住沈妙言,她話說了一半,硬生生止住。
他的臉在她眼中放大,五官冷峻而精緻,雖然好看,可是此時,那雙鳳眼中霸道的占有欲卻暴露無遺。
君天瀾伸出手,輕輕将她臉上的碎發捋開,聲音略微有些沙啞,像是自言自語:“過了年,也才十三歲……”
還有兩年,才能行及笄成人禮。
兩年啊,對他而言,尚還很漫長。
“國,國師……”沈妙言雙手撐在他的胸口上,他身上的壓迫感十足,她終于知道害怕了。
君天瀾的大掌捏住她的面頰,靜靜凝視她許久,最後輕聲道:“本座不會用你的壓歲錢。你的東西,始終都是你的。”
說罷,坐起身來,理了理衣裳,低頭望了眼還躺在軟榻上的小姑娘,見她一臉呆相,便又笑了笑,将手伸給她:“起來。”
說着,握了她的手,将她拽起來。
沈妙言乖乖坐好,捏着裙子,瞅着他的臉,沒說話。
君天瀾垂下眉眼,爲她整理好衣衫和頭發,“早上生氣,是因爲知道你偷看那小鬼洗澡。沈妙言,你是女孩子,再不矜持,也不該做出這樣的事。”
沈妙言垂下頭,咬住嘴唇,看不見她眼睛裏的情緒。
君天瀾又摸了摸她的頭:“男女有别,如今過了年,你已是十三歲的年紀,再不可随意同男孩子打鬧。即便對方隻有九歲,也不行。”
國師鮮少這樣耐心地跟她講道理,沈妙言聽着,知曉他說的都對,隻得悶悶地點點頭。
君天瀾看着她無精打采的小模樣,狹眸中劃過一道異光,他倒不是在跟她講道理,隻是私心不喜歡她同旁的男子親近罷了。
好歹自己養了這麽久,憑什麽她不跟自己親近,反倒跟别人親親熱熱?
房中安靜半晌,沈妙言伸出手,扯了扯他的大袖:“國師,我下午想去逛街。”
君天瀾見她重又變回乖乖巧巧的模樣,心情頗好:“去賬房支二百兩銀子,買些你喜歡的東西。本座下午要與人議事,讓夜寒駕車,記得多帶些侍衛。”
“謝謝國師!”沈妙言站起身,稚嫩的臉上挂着甜甜的笑,心中所有的委屈和陰霾都一掃而空。
吃過午飯,沈妙言興高采烈地乘坐馬車往街上去,她将沈連澈也帶在身邊,說是要送他禮物。
因爲拂衣和添香還要忙府中諸事,所以隻素問跟着沈妙言。
她們兩人在馬車中叽叽喳喳,沈連澈将頭轉向窗外,隻見十裏長街,都搭了彩棚,叫賣各種冠梳、珠翠、頭面、錦衣、花朵、鞋靴等物。
遠處有舞場和歌館,滿街的人都身着新衣,來來往往,車水馬龍,十分熱鬧。
他靜靜看着,平靜的雙眸沒有一絲漣漪,好似世間諸事在他眼中,都不過是眼雲煙,轉瞬即逝。
這樣的眼神,很難出現在一個小孩子眼中。
又過了兩刻鍾,馬車終于在沈妙言所說的地方停下。
她拽了沈連澈的手腕,讓素問和夜寒在這裏等着,便匆匆下車,往拐角的一間店面跑去。
那店面看起來頗有些陳舊,招牌斜歪着,寂靜冷清,同剛剛十裏長街的繁華格格不入。
隻門口挂着的兩盞大紅燈籠,讓它看起來稍稍有一絲新年的氣氛。
沈妙言拉着沈連澈進去,裏面的櫃台坐着位老先生,擡頭見到兩人,連忙起身笑道:“這可真是稀客啊!小姐今日,怎的來小老兒店裏裏?”
沈妙言微微一笑,很是大方坦蕩:“阿叔,我來拿我爹爹寄存在你這裏的東西。”
那老先生聽了,目光卻落在沈連澈臉上,仔細打量半晌,才去取東西。
沈妙言望着那老先生翻找東西的背影,解釋道:“我爹爹也曾半生戎馬,立下無數軍功。爹爹留下的最寶貴的東西,不是被朝廷抄走的金銀财寶,而是,兵書。”
“兵書?”沈連澈平靜的瞳眸終于激起漣漪,偏頭注視着沈妙言,但見這小姑娘臉上滿是認真。
“是,兵書。”沈妙言緊緊握住他的手,“爹爹窮盡一生,寫成的兵書。這家寄存當鋪,乃是府中以前的管家開的,他是爹爹的心腹,所以爹爹才把那麽重要的東西放在這裏。”
沈連澈往四周看了看,這樣不起眼乃至破舊的店面,反倒成了這家鋪子最好的保護色。
那老先生很快取來一隻布包,望了眼沈連澈,十分珍重地交給沈妙言:“小姐,這東西,可得好好保管,切莫落入窮兇極惡之人手中。否則,若是窮兵黩武,大起兵戈,天下危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