嚴格來說,她并非國師府的丫鬟,而是慕容小姐身邊的大丫鬟。慕容小姐進了國師府,她才跟着進來的。
所以私心裏,自然是偏自家小姐。
她摸了摸額頭上貼着的膏藥,對沈妙言的怨憤又多了一重。
君天瀾将沈妙言放到她的小床上,拿了傷藥過來,坐在床沿上給她敷藥。
沈妙言望着他娴熟的動作,忽然問道:“國師,你爲什麽不讓拂衣姐姐她們幫我敷藥?”
君天瀾用紗布在她的腳踝上纏了幾道,沉默着起身離開。
沈妙言卻拉住他的衣袖:“國師,你心疼我?”
君天瀾回頭,正對上她的雙眼。
琥珀色的瞳眸,閃爍着淺淺的狡黠。
他收回視線,聲音低沉:“你能不能有點有自知之明?”
說罷,便離開了隔間。
沈妙言撇撇嘴,摸了摸被包紮好的腳踝,轉身趴在軟被上,開始尋思怎麽才能弄到那塊墨玉麒麟。
君天瀾在書房看完半冊書卷,正待寬衣就寝,忽然想起梨樹林裏,小丫頭趴在地上,擡起小腦袋,一臉幽怨地說:國師,你不能接我一下嗎?你好狠毒!
明明是怒罵,他想起來時,唇角卻不覺抿了一絲笑。
他把腰帶擱在衣架上,進了東隔間。
東隔間内,床頭靜靜點着一盞燭火,小丫頭趴在被子上,小手緊緊攥着被角,睡姿難看得很。
他伸手,将她翻了個面兒,又拉過被子,給她蓋好。
他吹滅了燭火,在黑暗中注視了她一會兒,才轉身離開。
沈妙言睜開眼,借着月色看清了他的背影。
唇角噙起一抹笑,這國師,嘴上說着要有自知之明的話,可實際上,卻分明對她關心得很。
傲嬌的家夥啊!
翌日,小姑娘起得有點晚,梳洗完畢時,君天瀾已經去上早朝了。
今日的陽光很好,拂衣坐在屋檐下,說要給她繡幾方手帕。
添香拉着她在院子裏踢毽子,添香的毽子踢得很好,引得四周的小丫鬟們連聲叫好。
沈妙言正拍手看着,繡禾忽然端着一盤點心過來,俏臉上都是歉意:“沈小姐,那天是奴婢的錯。這盤玫瑰酥糖糕,算是奴婢向你賠禮道歉的。你吃了點心,就不要怪奴婢了?”
沈妙言看過去,繡禾的額頭還貼着膏藥,眼圈泛紅,表情很真誠。
她揚起一個笑容,看起來頗爲大度:“繡禾姐姐真是客氣,我并沒有責怪你呢!”
兩人當着院中衆人的面握手言和,俨然一副姐妹好的模樣。
中午吃過飯,沈妙言要午睡,繡禾說想陪她,她也不反對,由她進了東隔間。
兩人躺在一張床上,沈妙言很自然地問道:“繡禾姐姐,你和那位慕容小姐,很熟嗎?”
繡禾沒料到她會問起小姐,于是頗有些得意地答道:“奴婢照顧小姐長大,小姐生得漂亮,很得國師大人喜歡。”
沈妙言眸光暗了暗:“慕容小姐爲什麽會住在國師府?”
繡禾的語氣之中多了幾分驕傲:“慕容小姐的父親,慕容将軍,曾是國師大人的副将。在一次剿匪當中,慕容将軍因公殉職。國師大人見慕容小姐孤苦無依,就把她接到府中好生撫養。”
沈妙言面朝牆壁,圓眼睛裏晦暗不明:“她爲什麽不跟着慕容夫人生活?”
“夫人在生下小姐後不久,就去世了。說起來,小姐十分可憐呢。”繡禾輕聲說道。
沈妙言不再多言,閉起眼睛睡覺。
她睡得迷迷糊糊時,察覺到繡禾起身下床,緩步朝外面走去。
沒過會兒,她又回來,輕手輕腳地躺下。
小姑娘眉頭微微蹙起,卻依舊不動聲色。
傍晚時分,君天瀾即将從宮中回來,衡蕪院中都忙了開來。
沈妙言一想到君天瀾脖頸上那塊墨玉就心癢癢,于是跑了出去,巴巴兒地在衡蕪院門口守着。
三月的風還帶着一絲涼意,他系着薄披風走回來,看見那小姑娘倚在衡蕪院的門框上,淡漠的狹眸裏不禁掠過暖色。
沈妙言跑上前,小手握住他的手指,嘴巴上好似抹了蜜:“國師,今日見你,我覺得你又高大英俊了幾分。”
君天瀾聽着小丫頭的恭維,心情不錯,面容卻依舊清冷,淡淡道:“少拍馬屁。”
兩人走進寝房,沈妙言殷勤地伺候着他更了衣,狀似無意地說道:“今天我們在院子裏玩耍時,繡禾姐姐當衆給我道歉了,還拿了一盤玫瑰酥糖糕給我吃。繡禾姐姐好奇怪,昨天不道歉,偏偏今天道歉。害得我昨天,還想着她是個沒心沒肺的人呢。”
君天瀾望了她一眼,她正認真地将他的外套理整齊,仿佛這番話隻是随口說說的。
他站在書桌邊,随手翻了翻書桌上的字帖。
拂衣走進來,福了福身子,“主子,晚膳備好了。”
君天瀾背對着她,目光隻落在那本字帖上。
半晌後,他合上字帖,什麽都沒說,轉身牽了沈妙言的小手去用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