立即有幾個膀大腰圓的嬷嬷沖進來,不由分說地揪住鳳櫻櫻的頭發,把她拖到雪地裏,拿着竹枝朝她身上、臉上抽打。
鳳櫻櫻終于弄清楚發生了什麽,卻全然不解自己爲何會出現在這裏。
她明明……
睡在了隔壁啊!
她抱住頭,求助般望向寝屋内,“我沒有爬床!我分明睡在隔壁,怎麽會爬床呢?!小和尚,小和尚你出來說句公道話,我真的沒有爬你的床啊!”
她哭出了聲兒,忍不住地往寝屋方向爬。
無數竹枝抽打在她身上。
她疼得厲害,一雙眼卻巴巴兒地盯着寝屋,隻等着李秀緣出來,爲她說一句公道話。
李秀緣披着大氅,面無表情地站到了屋檐下。
盧鶴笙攬着細弱哭泣的盧金枝,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這個妹夫。
若他敢流露出一絲一毫對鳳櫻櫻的同情,那麽他就敢斷定,這個男人接近他妹妹,必然是别有所圖。
然而令他欣慰的是,
李秀緣面容冷酷,隻淡漠地看着雪地裏掙紮哭喊的女人,并無出手相幫的意思。
看來,他對鳳櫻櫻,的确是毫無感情的。
他想着,看向盧金枝。
盧金枝拿帕子遮住櫻唇,雖是小聲啜泣的模樣,可與盧鶴笙目光交接時,那目光裏卻含滿喜不自禁的笑意。
她很快上前,撒嬌般抱住李秀緣的手臂,“夫君,我黎明前就醒了,想着去西房小解,誰知剛離開這一會兒,鳳姐姐她就……”
她頓了頓,目光掃了眼雪地裏挨打哭喊的女人,“雖則是鳳姐姐不好,可來者是客,咱們若是把她打死了,傳出去,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咱們欺負她呢。”
李秀緣把她摟進懷裏,溫聲道:“外間冷,金枝也不怕凍着。你且進去,鳳櫻櫻便交由我來處置,如何?”
“你們男人下手沒個輕重,若是把鳳姐姐怎麽地了,同爲女人,我也是要心疼的。”
盧金枝嗓音柔柔,可眉目流轉間,卻分明都是惡意。
她早就看不慣鳳櫻櫻,正好借着這個機會,狠狠整治一番這個女人。
也叫她知道,李秀緣如今,究竟是誰的男人!
盧鶴笙在旁邊笑道:“怎麽,莫非妹夫心疼了?也是,一日夫妻百日恩,終究枕邊睡了多年,舍不得也是有的。隻是這個蛇蠍女人幹出爬床的事,可謂不要臉面至極。這種女人,妹夫還是莫要再惦記爲妙。”
“我沒有……”
一道虛弱的聲音,從雪地裏傳來。
那些抽打鳳櫻櫻的婆子,都退了開。
少女那身半舊的櫻花色襖裙,早已被竹鞭抽得稀爛不堪。
冰天雪地裏,依稀可見皮翻肉綻,血肉模糊。
她蓬頭垢面,雙指深深插進厚厚的雪地,仍舊掙紮着,往屋檐下爬去。
“我沒有爬你的床……”
她艱難擡起頭,一雙紅腫的眼睛盯緊了李秀緣,兩行熱淚,順着眼眶滾落。
身上的傷,很疼。
疼到忘記了四周的天寒地凍,疼到忘記了盧金枝、盧鶴笙這群人。
清澈見底的眸子,隻定定望着李秀緣。
掙紮着,也要說出自己沒有爬床的事實。
比起盧金枝,她什麽都沒有。
沒有傾城的美貌,沒有勾人的身段,更沒有富貴與權勢。
她懷有的,她守着的,隻是被靈安寺磨練出來的風骨和清白。
風骨和清白值不值錢,她不知道。
她隻知道,這兩樣,是她最貴重的東西。
指尖,
終于夠到了李秀緣的袍擺。
身後的雪地上,赫然是爬行過的長長血漬。
紅得刺眼。
她仰着頭,狼狽的面龐上,仍舊挂着淚,“小和尚,蒼天可鑒,我并沒有爬你的床……”
她是在靈安寺長大的小姑娘,不慕金銀富貴,不愛滔天權勢,自幼就知曉,這世間有很多東西,比身外之物更加重要。
所以,拼着這條命,她也要向李秀緣說清楚,她并沒有爬他的床。
盧金枝唇角輕勾,目光落在鳳櫻櫻的手指上,眼底有厭惡一閃而過,“夫君,你瞧瞧姐姐,她偏不承認她做的事,這可如何是好?”
“我沒有做過的事,我如何承認?”
鳳櫻櫻皺着眉頭,唇瓣輕顫。
“你沒爬床,那你怎麽會出現在夫君床上的?!我昨夜看風雪太大,好心邀你到府中居住,卻沒料到你忘恩負義、不知廉恥,竟用爬床來回報我的恩德!鳳櫻櫻,你别不承認了!等到天色大亮後,滿鎬京城的人都會知曉你幹的好事!”
盧金枝說着,幹脆利落地替李秀緣一腳踹開了鳳櫻櫻。
她眼底皆是惡毒,命令道:“這女人好不要臉,看在她與我夫君也曾恩愛過的份上,我就不把她送去衙署了!來人啊,給我把她的頭發全部絞下來,讓她去做姑子得了!我倒要看看,她在佛寺裏,是不是還敢勾引男人!”
立即有侍女取了剪刀過來。
她們不由分說地按住哭鬧不止的鳳櫻櫻,在冰天雪地裏,毫不留情地将那頭如雲般漂亮的秀發,盡數剪毀……
清晨的天空,陰沉沉的。
李秀緣始終面無表情,靜靜看着他的前妻,被人剪去那蓄了多年的長發。
青絲委地,一縷一縷,烏漆漆的,在積雪中分外醒目。
那個少女哭得厲害,拼命想要掙開那群人,卻隻是徒勞。
權勢面前,她一個弱女子算得了什麽呢?
李秀緣閉了閉眼。
盧金枝擡袖掩住笑得合不攏的嘴,“把她丢出府。”
被剪去滿頭秀發的少女,如同一尾無力掙紮的死魚,被婆子們毫不客氣地架出了盧府。
雪地上,
徒留下縷縷青絲,與鮮紅血漬。
寒風拂面。
過往的曾經,依稀浮現在風中。
——小和尚、小和尚,外面有人收頭發辮子,我把辮子賣了,換錢去給你買筆墨紙硯好不好?
——鳳櫻櫻,你隻剩那頭秀發算得上好看,若是賣了,就太醜了。不許賣。
簡陋的屋子裏,小少年凍手凍腳地抄書。
小姑娘則盤膝坐在窗邊,正仔細給富貴人家繡手絹。
她對着雙手呵出一口熱氣,擡眸嬌笑:“小和尚,你不許我賣辮子,是不是心疼我?可是你的毛筆都要秃了,必須換新筆了呢。”
“誰心疼你?”小少年面無表情,手腕運轉如飛,“少自作多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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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章。
菜菜得了重感冒,好痛苦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