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妙言帶着兩個婢女,于這熱鬧中輕車熟路地踏進府中,随手拉了個侍女,叫她去弄些吃食送到她的院子裏。
然而那侍女卻翻着白眼,驕矜道:“如今府裏都在忙大小姐的事兒,人手都不夠,誰有空管你?喏,廚房就在那個方向,二小姐還是自己去找吃食吧!”
說罷,飛快跑了。
綠翹臉帶怨意,揉着帕子道:“在宮裏不是挺好的嗎?非要回府做什麽?老爺夫人不管咱們也就罷了,如今連侍女都嫌棄咱們……”
她素來喜歡抱怨,沈妙言沒搭理她,淡然地擡腳往廚房而去。
她吃飽喝足,又趁着廚子和婆子們不注意,拿了許多點心和熟肉藏進包袱裏,才回自己那偏僻小院。
她回到院子裏,打發了綠翹去收拾房間,站在檐下對麥若道:“你悄悄去一趟穆王府,請穆王過來與我說話。”
麥若并未問爲什麽,直接一抱拳,随即腳尖點地,快速消失在院子裏。
沈妙言負着手,琥珀色的眼眸中掠過一重重陰冷算計。
……
潑墨夜色籠罩皇城,風國公府前院燈火輝煌,賓客們推杯換盞,甚是熱鬧。
鳳瓊枝今夜收了許多禮物,無一不貴重,無一不精緻。
她在閨房中,命侍女打開錦盒,細細欣賞過那些珠寶首飾,眼睛裏盛滿了笑意。
外間有侍女進來,說是公子求見。
“哥哥回來了?”
鳳瓊枝愣了愣,忙笑道:“快請進來!”
鳳北尋很快踏進房中。
他面容俊美,身着黑色勁裝,帶着餐風露宿的風塵,含笑朝鳳瓊枝拱手:“再過些時日,妹妹就該是皇後娘娘了,作兄長的無以相贈,聊贈此丹丸一顆。”
說着,打開了一隻錦盒。
錦盒中鋪着純黑色厚絨布,居中躺着一顆朱紅色的滾圓丹藥。
鳳瓊枝接過,不解道:“這是?”
“此丹藥乃是前朝高士所煉制,世間所剩無多,可美容養顔、強身健體。”鳳北尋輕笑,“妹妹快快服用了吧!”
鳳瓊枝全心信賴自己的兄長,在侍女的伺候下服食了丹丸,又道:“兄長不是戍守西郡嗎?怎的今兒回來了?”
“上個月父親飛鴿傳書,說妹妹要參加選秀,又說了萬鳥朝凰一事,我料想妹妹一定能當選皇後,因此特意借着回京述職之便,提前回京,趕在妹妹進宮前,好好探望妹妹。”
鳳北尋在繡墩上坐了,望向鳳瓊枝的目光充滿了欣慰,“妹妹此次進宮,怕是今後再難相見。”
“瞧哥哥說的,我便是皇後,便是成了皇家的兒媳,卻也仍然是兄長的親妹子。”鳳瓊枝親自給他斟了一盞茶,“兄長旅途勞頓,今夜就别去前院參加宴席了,沒得要被那些潑皮灌酒,還是回院子裏睡一覺爲好。”
鳳北尋接過茶盞,含笑打趣:“未來的國舅爺,誰敢随意灌我的酒?”
鳳瓊枝聽着“未來的國舅爺”六個字,小臉逐漸飛上兩朵紅暈,羞得不敢擡頭。
鳳北尋放下茶盞,又道:“聽聞再過十日,皇上要去靈安寺祭天?”
大周朝的規矩,曆代封後之前,皇帝都會親自祭天。
鳳瓊枝點點頭,“屆時我也會前往,兄長可要一道?”
鳳北尋眼中掠過暗芒,很快被他遮掩好:“自然是要去的。等妹妹成了皇後,咱們兄妹獨處的機會,可就不會再有了。”
“對了,兄長可知道鳳妃夕和鳳櫻櫻已經回府的消息?”
“願聞其詳。”
……
此時,被鳳瓊枝提起的沈妙言,正坐在檐下賞月。
屋檐下置着兩張圈椅,中間隔一花幾,花幾上擺着糕團蔬果,并兩盞好茶。
連澈坐在大椅上,指關節敲擊着水曲柳的花幾面子,淡淡道:“姐姐想讓我弄來靈安寺的賬本?”
“嗯,你素日裏最有能耐,想來這種事,應當難不倒你吧?”
“姐姐這張嘴,隻會在求人的時候才會說好話。”
沈妙言輕笑,“那麽澈弟幫是不幫呢?”
“但凡姐姐所求,我自然會相幫到底。不過,姐姐要靈安寺的賬本做什麽?靈安寺那群秃驢最是冥頑不化,我最不喜與他們打交道。”
“我與覺海有不共戴天之仇,這個理由可夠?”
連澈已經從她嘴裏聽說過那日焚城地底的事情,自然也對覺海深恨得緊,如今知曉她是要用賬本對付靈安寺,于是舉起雙手贊成:“這個理由是極好的,姐姐放心,三日之内,我必定給你弄來那些賬本。”
靈安寺在大周有數百年曆史,底蘊深厚,周圍萬畝良田皆是它的産業。
可越大的地方,其蛀蟲與黑暗也就越多。
無論是沈妙言還是連澈,都相信靈安寺并不如表面那般簡單。
其内裏隐藏的污垢,興許足夠他們報複與利用。
翌日。
沈妙言剛醒,綠翹就急匆匆進來,“大公子回來了,老爺喚你去前院說話呢!”
她說完,鳳櫻櫻跟着踏進來,驚喜道:“姐姐,你回來怎麽也不打聲招呼?若不是我早上碰到綠翹,都不知道你在府裏!”
沈妙言走後,鳳國公另外吩咐馮氏給鳳櫻櫻置了個院子,因此她不曾知曉沈妙言昨夜就回來了。
沈妙言坐起身,揉了揉眼睛,“鳳北尋回來了?”
說起來,她當初在西郡時,還與那厮打過交道。
鳳府裏的幾個女孩子都蠢笨得很,唯獨鳳北尋,卻極其聰慧狠辣。
當初他親手捏碎了徐老的心髒,卻反過來栽贓是她做的,害得她被徐家人綁起來扔在大廳,若非君天瀾相救,她大約早就見閻王去了。
她想着,有些煩惱地拿手背遮住雙眼,又躺了下去。
她上輩子是刨了鳳家的祖墳嗎?
怎的鳳家這一個個的,上趕着要跟她過不去?
鳳櫻櫻隻當她是困倦,于是上前把她拽起來,興奮道:“姐姐你快起來,咱們去看看鳳北尋生得什麽模樣呗?”
自打她知道是馮氏害死了她的親姐姐,她暗地裏就不喜歡再喚這些血親昵稱了。
平輩的直呼其名,長輩皆以鳳國公、國公夫人稱之。
沈妙言被她拖起來,隻得梳妝打扮,不情不願地往前院而去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