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思嬌捂嘴輕笑,仿佛不知世事的單純小姑娘,“沈姐姐真不小心,來,我扶你起來。”
她俯身,握住沈妙言的手臂,在扶她起來的同時,順勢湊到她的耳畔,“沈姐姐,你可還記得,當年後宮中,有個叫徐思琪的常在?”
沈妙言一怔。
徐思嬌低笑,“她是我嫡親的姐姐,自幼嬌養,容貌生得好,琴棋書畫更是無一不精。好好的女兒家,被我爹爹送進宮,原想着将來若是有福氣,爲皇上誕下一子半女也是好的,卻沒料到……”
她原本叫嬌俏明豔的表情,在燈火下陰鸷刻薄了幾分。
“卻沒料到,竟被你這賤人害死!沈妙言,我要你生不如死,以還清欠我姐姐的債!”
沈妙言本就覺得“徐思琪”這名字耳熟,如今經她提醒,立即想起了那徐思琪是何人物。
她面無表情,冷冷道:“你們這種不辨是非的人,慣會倒打一耙。她害我,還不許我反擊嗎?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?”
徐思嬌冷笑,“你是魏人,是蠻夷之地來的賤人!憑你的出身,也配與我們這些大周貴族如此說話?!
“沈妙言,你最好認清你的身份,皇後與四妃的位置,你都莫要再肖想。我爹爹早已暗中聯絡鎬京城裏所有的書生大儒,在皇上踏進城門的時候,就聯名彈劾你!皇後之位,會是我徐思嬌的!”
大周是天下禮儀之邦,那些貴族自覺生在天子腳下、中原腹地,因此常常看不起楚國、南蠻、北狄那些偏遠之地的人,更别提遠在狹海另一邊的大魏。
沈妙言聽完徐思嬌這番話,反而笑了起來。
她摸索着,反攥住徐思嬌的手腕,“皇後?你以爲,我現在想要的,是皇後之位?我管你是徐家張家王家的誰,我隻告訴你,第一,我不會爲你姐姐償命。第二,你若想要君天瀾,自個兒去搶就是。我沈妙言,不稀罕!”
盡管看不見,可她所說出的話卻是擲地有聲。
這是她身爲大魏皇族,該有的骨氣。
而房廊外,身着墨底繡金龍錦袍的男人,默然立在陰影中。
懸在廊下的紅绉紗燈籠,照得見廊外凋零的枝葉,卻照不亮他晦暗的眼眸。
不知過了多久,徐思嬌從裏面氣呼呼出來,拐彎時正好看見君天瀾。
她駭了一跳,忙重又端起明媚嬌俏的模樣,乖巧可愛地行了個福身禮:“皇上過來,怎的也不讓侍婢通傳一聲?不知皇上來了有多久?”
君天瀾面無表情,聲音清冷:“剛來。”
徐思嬌暗暗松了口氣,仰起一張讨喜的小圓臉,笑道:“沈姐姐正在裏面坐着呢,也不知怎的,說皇上對她不好,還說不稀罕皇上。”
她模樣兒純真,然而眼底跳躍的,卻都是挑撥離間的算計。
君天瀾緩緩轉動指間的墨玉扳指,“朕的确待她不好。”
徐思嬌愣了愣,沒料到他會這麽說。
君天瀾沒管她,擡步進了廂房。
伺候徐思嬌的侍女婳兒輕聲道:“小姐,咱們真要跟着那房裏的女人啊?”
“當然。”徐思嬌挑眉,“我瞧着,她也沒什麽了不起。當年我姐姐敗在她手下,定然隻是個巧合。如今她不過是個瞎子,我若鬥不過她,我就把名字倒過來寫!”
說完,背着手,趾高氣揚地離開。
君天瀾踏進廂房,隻見他的小姑娘坐在床榻上,正輕輕握着絹帕。
那雙琥珀色雙眸茫然地望着前方,但其實什麽都看不見。
他走過去,在她身邊坐了,把她的雙手捧在掌心,“手這樣涼,怎的也不叫人生火?”
沈妙言下意識想抽回手。
君天瀾眯了眯眼。
——你若想要君天瀾,自個兒去搶就是。我沈妙言,不稀罕!
剛剛的話,猶在耳畔。
他盯着她,暗紅鳳眸中無端浮現出戾氣:“妙妙又不聽話了?魏化雨他們,可都還在朕的手裏。”
沈妙言胸膛起伏得厲害,抽回一半的手,又慢慢放下。
君天瀾捏住那軟弱無骨的小手,盡管她如此聽話,可他心中,仍舊不舒服。
他撚着她細嫩的的手指,沉默良久,又起身走了出去。
沒過一會兒,他端着一盆熱水進來,走到床榻邊,把那水盆放到地上。
他從袖袋裏取出一隻尚還溫熱的金絲花卷,放到她手中,溫聲道:“當宵夜吃罷。”
說完,又自個兒挽起衣袖,單膝跪在地上,替她褪去鞋襪,握住她的雙腳。
屋中沒有地龍,她的腳凍得蒼白,握起來冰冰冷冷。
他微微皺眉,繼而把那雙腳輕輕浸到水盆中。
微燙的水,寒冬裏泡腳最是舒服不過。
沈妙言小口小口咬着金絲花卷,沒有表情地注視前方。
君天瀾在水裏給她捏了會兒腳上的穴位,才拿搭在旁邊的帕子,輕輕爲她擦拭幹淨雙腳。
做完這一切,他又細心爲她除去身上的衣裙小襖,柔柔把她抱進床榻裏側。
他吹熄了廂房裏的燈籠,除去衣冠後,掀開被褥躺在了外側。
她的身子很涼,他便把她抱在懷裏,又喚來值夜的侍女,拿了暖腳的爐子進來,放在她的腳邊兒。
一舉一動,看起來無微不至。
沈妙言蜷在他懷中,像是被主人抱住的貓兒,掙紮不得,反抗不得,隻得乖乖受着他賜予的一切。
翌日。
沈妙言被男人的綿綿細吻驚醒,忍不住推了推他。
她的動作透着小心翼翼和膽怯,看在男人眼裏,仿佛是欲拒還迎的調.情。
鳳眸暗了暗,他的動作漸漸粗了起來,連呼吸也帶着幾分急促。
他完整地占有了她,暗道如今終于不必再受相思之苦。
即便她還不能接受,也沒有關系,來日方長,她總有原諒他的那一日。
待到兩輪雲雨漸歇,已是晌午。
君天瀾起身,自個兒更衣梳洗過,回頭見榻上的妙妙正摸索着想要自己穿衣,于是走過去扶住她,先給她清理過下ti,才拿了主腰和中衣,細細給她穿好。
沈妙言握住他的衣袖,神情寂寥,“我聽見窗外有人在笑,外面落雪了嗎?”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