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話未說完,卻見君天瀾坐了起來。
包覆他的紅綢,不知何時被他的内力所震碎,七零八落在榻上,看起來甚是可憐。
“呃……”
沈妙言剛發出一個音,就被君天瀾拉到懷中,捏住她的下颚促使她仰起頭,暗紅鳳眸含着嘲諷的笑容:“沈嘉,一日在下,這輩子便都得在下。你如今是大魏女帝,在外面我自當給你面子,不叫你難堪。可如果隻剩下咱們兩個的話……”
秋夜沉沉,暗欲無邊。
沈妙言覺得封君天瀾做那勞什子的貴妃,還特地招他侍寝,簡直是她這輩子所犯的最大過錯之一!
什麽瀾貴妃,什麽女帝,分明是用來給他助興的東西!
于男人而言,能把一國女帝壓在shen下,讓她婉轉.承.歡,無疑大大滿足了他們的征服.欲。
于君天瀾而言,這種刺激的感覺自然也是有的。
隻是苦了沈妙言,連連幾夜無休無止,雖然出力的并不是她,然而不知爲何累的人卻總是她。
手臂被彎折成詭異的弧度高高舉在頭頂,她聲音沙啞地哀吟出聲,背後之人卻毫無餍足的時候,隻知無休止地攻城略地。
帳幔輕曳,龍鳳紅燭淌下熱淚,在金制燭台上堆積起層層疊疊暖玉似的軟蠟,紅燦燦旖旎一片。
此時此刻,禦花園中,秋風閑涼。
木亭裏,莫子曦端坐在石桌旁,正淺斟慢飲。
搖着輪椅的男人很快從桂花小徑上過來,淡淡道:“莫公子深夜邀我前來,不知所謂何事?”
莫子曦放下酒盞,酒窩甜甜:“自從大周皇帝來到燕京皇宮,陛下就再未寵幸過這後宮中任何一人。莫非世子一點兒都不擔憂自己失寵?”
魏思城輕笑,“陛下歡喜誰,便寵幸誰,小王自是尊重她的意願。”
莫子曦又是一笑,“可我倒覺得,那君天瀾來者不善,似乎是想把女帝帶回大周。世子,女帝不能離開這裏,這一點,你沒有意見吧?”
魏思城撫着輪椅扶手,不置可否。
“明天宮一二兩層已經督造完畢,我打算過幾日請陛下前去觀看,以便取信于她。”莫子曦再度含笑開口,“之後,我會設計女帝與大周皇帝産生嫌隙,還望世子助我一臂之力。”
魏思城的指尖緩緩在扶手上畫着圈兒,蓦然想起張祁雲之前所言的“韬光養晦、暫避鋒芒”,于是淡笑道:“你所言甚是有理,然而我手頭上要處理的雜務甚多,怕是不能奉陪。”
甯得罪君子,不得罪小人。
莫子曦此人城府甚深,在沒有十足的把握前,他和張祁雲、張晚梨,絕不會擅自出手。
木亭中,莫子曦也不惱,呷了口美酒,仍是笑容滿面的模樣:“既如此,我也不好說什麽。”
魏思城離開之後,他才轉向一旁枝繁葉茂的桂花樹,“他不肯與咱們合作。”
桂花樹後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,一個纖弱的女孩兒踏了出來,緊了緊身上的鬥篷,聲音婉轉明淨:“無妨,有咱們兩個,便已足夠。”
人閑桂花落,滿園空幽幽皆是涼涼月色,大魏秋夜的景緻乃是甚美的。
遠處傳來燕京城夜市的喧嚣和歌聲,盛世繁華,不過如此。
眼見着已近黎明,臨武殿寝宮中卻仍是熱火朝天。
待到男人終于停下,沈妙言整個人香汗淋漓,宛如從水中撈出來一般。
殿中,金燭台上的紅燭隻剩下點點焰心,在堆積成山的燭淚中跳躍,光芒微弱,眼見着就要徹底被燭淚覆蓋湮滅。
這般微弱的火焰,根本照不穿偌大的黑暗寝宮。
明月漸隐,星辰無蹤。
此刻,是黎明前。
而黎明前,是最黑暗的。
重重垂紗帳幔裏,沈妙言喘息着,在錦被下方勾住君天瀾的脖頸,趴上他的胸口,咬住他的耳朵,低垂眼睫,一字一頓,說了好些話。
黑暗中,君天瀾臉色陡然變了,連覆着眼罩的左眼,似乎也開始隐隐作痛。
不過刹那功夫,他就恢複了尋常表情,像是聽見了可愛的情話般,輕輕握住沈妙言的小手,溫柔地吻了吻她的額頭:“睡吧,今日的早朝,張祁雲會代你主持。”
“都怨你亂來,朝臣又該說我荒廢朝政了……”沈妙言嘟嘴,疲倦而安心地在他懷中躺下。
君天瀾拉過錦被,擁着她一同入眠。
黎明前的黑暗籠罩着一切,因此無人看得見他輕顫的眼睫。
他明明,明明用長刀刺穿了無寂的心髒,爲什麽,爲什麽他還活着?
妙妙叫他盡快離開,可他哪裏能放心她一個人對付無寂,而獨自離去?!
沈妙言的神智,亦是無比清醒。
于她而言,無寂是太過可怕的存在,她甚至不知道,那個人是否正盯着她的一舉一動。
所以她特地挑了這樣一個時間,悄悄告訴四哥關于無寂的一切。
纖細的指尖無意地輕觸過男人覆在左眼上的眼罩,他保護了她那麽多年,如今,終于輪到她來保護他了。
無論如何,她再也不會,再也不會叫他受到這種鑽心的傷害!
翌日。
初秋的午後,仍有聲聲蟬鳴。
君天瀾不知去向,沈妙言獨自倚在窗邊,靜靜望着對面遊廊,小雨點在遊廊的陰影裏,正一邊紮小馬步一邊捧着書本如饑似渴地研讀。
拂衣踏進來,輕聲道:“陛下,莫公子求見。”
沈妙言回過神,收回視線道:“讓他進來。”
莫子曦身着孔雀藍錦袍踏進來,仍是那般羞澀腼腆的少年模樣,撩起袍擺跪下,恭聲道:“給陛下請安!”
“起吧。”
“是。”莫子曦站起來,小心翼翼望了眼她的容顔,“陛下,臣妾動用了上千名長工,永安寺明天宮的一二兩層,緊趕慢趕,已然趕了出來。陛下可要過去瞧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