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妙言把所有将領召集到軍帳中,顯然那些個将領并不服她,稀稀疏疏地過來,甚至還有五六個遲到的。
等到最後一位将領拿牙簽戳着牙進來,沈妙言望向張祁雲,張祁雲搖着骨扇笑道:“張王秦趙路五位将軍,遲到了一刻鍾。朱将軍遲到了兩刻鍾。”
那些将領一怔,沒料到這個看起來山野村夫一般的男人,竟然準确知道他們的身份!
不過他們又很快發出哂笑,知道又如何,他們連這位所謂的鳳儀郡主都看不起,更何況這個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男人!
沈妙言微笑:“按照軍規,不知遲到者該如何罰?”
張祁雲人仍舊慢條斯理地搖着骨扇,笑得雲淡風輕:“按照軍規,不聽主帥命令,臨軍遲到者當罰杖責三十。”
那些遲到的将領紛紛哄笑:“郡主,你莫非是想罰我們?”
“區區女子,也敢罰我們這些将軍?!”
“鳳儀郡主,在這裏,兵符也不過隻是一個符号。你想罰我們,需得讓我們心服口服才好!”
沈妙言撫着光潔的瓷盞,笑容秾豔明絕,“連澈。”
連澈應聲而出。
那些将領看見他,哄笑聲更甚:“毛都沒長齊的小夥兒,就憑你,也敢對我等動手?!”
連澈淡漠地掃了他們一眼,纖細修長的少年身形陡然消失在原地。
爲首哄笑的那位朱将軍,尚未來得及繼續大笑,就覺殺意襲來!
在戰場上摸爬滾打了多年的經驗,促使他來不及多想就拔刀相迎!
連澈冰冷的雙眸倒映在刀身上,朱将軍的長刀應聲折斷!
他隻覺脖頸處一涼,低頭看去,隻見連澈的長刀正架在他的脖頸上!
連澈涼薄的目光掃視過在場所有人,“還有誰不服?”
衆人鴉雀無聲。
他們隻道連澈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,白白嫩嫩的,應當沒什麽真本事,可他剛剛展露的一手,動作之精準狠,老辣的完全不像是個少年。
連澈收了長刀,面無表情地回到沈妙言背後站好。
那位朱将軍仿佛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,渾身還在無法抑制地輕顫。
他擡手摸了摸脖頸,竟摸到了鮮紅的血液。
他渾身一震,緊忙摸了摸傷口,見傷口很淺,這才松了口氣,滿身冷汗地站起來,朝沈妙言行了個标準的禮,“剛剛多有得罪,還望郡主恕罪!卑職這就前去領罰!”
說罷,連滾帶爬地奔了出去。
其他幾位遲到的将軍見他去領罰了,哪裏還敢有片刻的遲緩,緊忙就跟着奔了出去。
沈妙言含笑,目光從剩下的幾位将領臉上一一掃過,“本郡主向來賞罰分明。如今年關将近,諸位将軍這一年操練士兵辛苦,本郡主會備上厚禮,派人一一爲諸位将軍送到府中。”
衆人一愣,緊忙起身,拱手齊聲道:“多謝郡主!”
“去吧,繼續練兵,我過會兒出去瞧瞧。”沈妙言語帶溫柔,然而這些将領們誰也不敢小瞧了她,紛紛應是,馬不停蹄地離開了軍帳。
他們走後,張祁雲搖着骨扇笑道:“郡主說要送上厚禮,不知打算送什麽?”
沈妙言托腮,一襲錦白男式勁裝,襯得她英姿飒爽卻又不失豔麗。
她擡手摸了摸束在發頂的發髻,淡淡道:“這送禮嘛,自然是讓魏世子拿些好東西出來。軍師莫非以爲我要親自準備禮物?開什麽玩笑,本郡主如今一窮二白,可就指着軍師和世子兩位财神爺了。”
張祁雲嘴角抽了抽,合着這次複國大業,他家郡主是打算空手套白狼了?
天底下哪有這樣便宜的事兒!
他望向連澈,“沈公子覺得——”
“凡是姐姐說的,都是對的。凡是姐姐讓我做的,我必定萬死不辭。”連澈聲音平靜,“軍師,你隻不過要貢獻點兒金銀,算不得什麽難事。金銀這種東西,生不帶來死不帶去,軍師留着也沒用。”
張祁雲扶額,論日常辯論中,遇到瘋狂姐控怎麽辦?
雪花越落越盛,眼見着已至除夕夜。
大周,鎬京城皇宮。
宮中絲竹管弦聲随處可聞,乾和宮一派熱鬧非凡,君天瀾、花容戰、韓棠之、白清覺、謝容景等人坐在紫檀木圓桌旁把酒言歡,溫傾慕、安似雪、君懷瑾、謝陶等女眷則坐在另一張圓桌旁,笑談着她們之間的私房話。
殿中酒至半酣時,君懷瑾醉醺醺地一偏頭,卻見原本坐在自己身邊的謝陶不見了蹤影。
她酒醒了大半,忙道:“陶陶呢?”
溫傾慕的視線在殿中轉了一圈,果然不見謝陶的蹤影,于是連忙喚來殿中伺候的宮女詢問,那宮女笑道:“相爺夫人不勝酒力,說出去走走,醒醒酒。”
衆人放了心,安似雪随口道:“我聽說了她和顧相的事兒。單方面的喜歡,終究無法維持一段長久的愛情。她如今歲數也還小,可有想過和離再嫁?”
君懷瑾歎息一聲,“我和容景都勸過她,可她好像魔怔了般,心裏眼裏就隻知道顧欽原,哪裏聽得進去我們的話,稍一提起,她就覺得我們是在害她。”
安似雪沉默着搖了搖頭。
溫傾慕笑道:“我倒是有個主意。”
“什麽主意?”君懷瑾連忙問道。
“正所謂結束一段戀情最好的方式,就是開始一段新的戀情。”溫傾慕把玩着手中酒盞,笑容端莊,“鎬京城出色的公子哥兒那麽多,你這嫂子又貴爲長公主,何不做主,替她組織一場相親?”
“相親?”君懷瑾滿臉驚奇。
“是啊,相親。”溫傾慕肯定地點點頭。
安似雪笑道:“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。就算她看不上鎬京城的公子哥兒們,可天下那麽大,再不濟,還有楚國的、趙國的、北幕的、大魏的公子。等我回去以後,也讓夫君幫個忙,尋些其他國家優秀的公子畫像來給她瞧瞧。”
“正該如此!”溫傾慕呷了口熱酒,端莊美豔的面龐上噙着點點笑意,“我瞧着正月間就不錯,到時候咱們幾個一道,也好給她把把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