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下好了,就算父王不願意反了魏驚鴻,也得反了。
“你你你你你——”魏懿指着沈妙言,半晌說不出一句話。
沈妙言睜着無辜的琥珀色琉璃眼,“善意”提醒道:“平北王,我不叫妮妮,我叫天訣。”
魏懿翻了個白眼,活生生被她氣得暈了過去。
“王爺!”大管家急忙上前,一手扶住魏懿,一手給他掐人中。
旁邊又有侍女捧來醒神丹等物,折騰了一刻鍾,魏懿才終于悠悠轉醒。
他喝了口熱茶,緩了緩胸腔裏翻湧的氣血,擡眸望向歪坐着無所事事的沈妙言,聲音多了幾分端嚴:“鳳儀郡主好算計,生生斷了本王的後路……”
“呵,”沈妙言坐正了,漫不經心地輕撫裙子上的褶皺,“與叛國賊爲伍,可算不得什麽後路。”
“哼,魏驚鴻在大梁城經營多年,你覺得僅憑我北郡的一點兵力,能夠與他爲敵?魏天訣,便是白日做夢,也該有個限度!”
沈妙言挑眉而笑:“若再加上南境百萬兵力,王爺以爲如何?”
魏懿一愣,“南境?”
他頓了頓,陡然明悟:“魏元基是你所殺?!原來南境的兵權,落入了你手中?!”
“不錯。”沈妙言倨傲地擡起下颌,周身皇族氣勢外放,尊貴又威嚴,“王爺若肯輔佐我入主大梁,我在此承諾王爺,北郡永遠歸王爺管轄,世代蔭襲,永不奪爵!”
魏懿盯着她,盡管他知道這個女人不過才十九歲,盡管他知道這個女人曾颠沛流離、并未接受過完整的皇族教育,然而此時此刻,他莫名覺得沈妙言并不是他能主宰的存在。
就好像,鳳凰終将翺于九天。
他笑了一聲,“讓本王出兵爲你複國,倒也不是不可以。隻是,本王有個要求。”
“王爺但說無妨。”
“你,嫁給我兒魏思城。你身後的沈公子,迎娶本王的女兒魏筠。”
“不可能。”沈妙言直言拒絕,“我可以嫁魏思城,但我弟弟的姻緣,由他自己做主,我不會用他的姻緣,做我上位的砝碼。”
“那麽,郡主請便。”魏懿皮笑肉不笑,起身就要離開。
他自然看得出來沈妙言對連澈的在乎,一樁聯姻不夠穩妥,難保将來這個女人毀約。
再加一樁,才算有保障。
“姐姐說,我的姻緣,我自己做主?”連澈抱着長刀,笑容淡漠,“那我自己做主,迎娶平北王之女。”
“連澈!”沈妙言皺眉,怒聲呵斥。
魏懿頓住腳步,轉向連澈,笑容透出滿意:“下個月,你們就得完婚。完婚之後,北郡兵權,聽憑郡主調遣!”
年關将近。
鎬京城皇宮,君天瀾盯着夜涼送來的消息,向來面無表情的臉更加冷酷。
她要嫁給平北王世子?!
她爲什麽要嫁給平北王世子?!
她不打算回鎬京了嗎?!
胸腔中跳躍着鋪天蓋地的憤怒,他用内力将那封消息化成齑粉,惱怒地站起身,把龍案上的所有東西一氣掃落在地。
他快步踏出禦書房,冷聲吩咐:“備馬!”
靠在角落打盹兒的福公公急忙跟上:“皇上!您這是要去哪兒呀?這大冷天的,先把鬥篷披上啊!”
君天瀾快步行走在遊廊中,尚未走出乾和宮,迎面就遇上了君無極。
君無極張了張嘴:“那什麽,四弟,我剛剛在雲香樓聽曲兒,妩兒收到消息,說樂陽要成親了?”
君天瀾垂在腿側的雙手攥成了拳,“你讓開!”
君無極哪裏敢讓,攔住他道:“急不得、急不得!四弟,樂陽不是那麽随便的女人,她心中有你,豈會随便嫁人?我聽妩兒說了大魏那邊的局勢,我猜測,她大約是要與魏思城聯手。”
一番安慰的話說完,君天瀾臉色卻更加沉黑冰冷。
他如今已是大周皇帝,爲她出兵殺了魏驚鴻,根本算不得什麽難事,爲什麽非要那樣倔強,爲什麽非要自己不辭辛勞地親自動手?!
誰知道那魏思城是個什麽樣的男人,萬一對她動了色心……
君天瀾皺眉,簡直不敢再往下想。
君無極見他不放心,拉住他又道:“我聽說張祁雲在樂陽身邊,你對魏思城不放心,對張祁雲總該放心吧?有他在,樂陽不去害人就不錯了,哪裏會被人害!這樣冷的天,去暖閣吃杯酒才舒服,走走走!”
君天瀾早已聽說君舒影把張祁雲弄去了沈妙言身邊,剛剛被那個消息弄得失态,如今想來,有他在的話,倒也的确能放下心。
他輕輕吐出一口濁氣,強壓下心頭那難耐的蠢蠢欲動。
大魏北郡城。
年關前,北郡城的居民迎來了這幾年裏最大的喜事:平北王世子娶妻,平北王府的小郡主嫁人。
滿城都挂滿了紅燈籠,城中遊人比往日裏更加熙攘。
家家戶戶門口,都挂滿了一串串金色的玉米、火紅的辣椒,門楣上還挂一把金黃麥穗,以祈求來年豐收平安。
沈妙言妝容精緻,身着紅色鳳穿牡丹的嫁衣,站在廊下,靜靜仰望純白的天空。
又有雪花飄落,逐漸在紅绉紗燈籠上鋪出小片積雪。
素問走出來,輕聲道:“郡主,時辰快到了,奴婢給您蓋蓋頭。”
“嗯。”沈妙言垂眸轉身,踏進了屋子裏。
明知這出聯姻,不過是爲了安穩平北王,以便拿到北郡兵權,可是心裏還是有點兒不開心。
這樣盛大的婚禮,她和四哥,從未有過。
澄光院。
魏思城身着紅色禮服坐在輪椅上,清風朗月般的俊美面龐,看起來十分平靜。
他伸出手,接住一片單薄的雪花,漆黑的桃花眼閃爍着濃濃的思念。
“阿細,這麽多年,你在那個世界,過得好嗎?我沒有見到那個女人,但我見到了她的女兒。如今,我就要迎娶她的女兒了。她和你長得真像,怪不得,他會看中你……”
——
晚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