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寶璋暗自挑眉,她還以爲皇上油鹽不進,今夜看來,分明也是凡人一個,也會愛聽别人恭維。
甘泉宮的幾十個宮婢姗姗來遲,皆都驚恐地跪下,口呼萬歲。
“你想如何處置?”君天瀾聲音淡淡。
那些宮婢大驚失色,紛紛望向薛寶璋。
她們一直以爲這位錦貴妃不受寵,可皇上竟然在帝後大婚的夜裏,前來探望錦貴妃,這哪裏是不受寵,分明是受寵至極啊!
薛寶璋把她們瑟瑟發抖的模樣看在眼裏,飲了小口熱茶,笑道:“皇上若不介意,那就都打發了去浣衣局吧。”
這些人裏面,有不少朝中重臣的眼線,她一個個拔出來怪麻煩的,倒不如趁此機會一下子打發了。
況且有君天瀾親自插手,旁人也不好說什麽。
那些宮婢往日裏隻覺得薛寶璋好欺負,卻不料她竟然這麽狠,于是紛紛磕頭求饒。
君天瀾淡淡道:“都拖下去。”
整個甘泉宮在今夜大換血,關鍵職位,全都換上了薛寶璋自己的心腹。
一時之間,薛寶璋倒成了封後大典的最大赢家。
君天瀾在甘泉宮與薛寶璋論了會兒道,見天色不早,這才起身離開。
薛寶璋親自送他出宮門,直到他走出很遠,才慢條斯理往回走。
碧兒好奇道:“娘娘,您爲何不留皇上過夜啊?”
“留不住。”薛寶璋唇角微翹,“他心心念念都是沈妙言,我開口留他,他拒絕了,反倒叫我自己沒臉。倒不如趁着他們冷戰的機會,一點一點,把他的心争過來。”
碧兒恍然大悟,連聲道:“娘娘聰慧,奴婢自愧弗如!”
薛寶璋雙手攏着小手爐,淡淡望了眼落雪的夜空,“記着,咱們要走的路,還很長。沈妙言不會一輩子都能得到皇上的寵愛,皇後之位,我要定了!”
“是!”
翌日。
在君天瀾的授意下,幾名伺候沈妙言梳洗的宮婢,有意無意地在旁邊碎嘴:“娘娘,聽聞皇上昨夜歇在了甘泉宮。”
身後給她梳頭的宮女輕聲道:“外面已經傳起皇上和娘娘不和的謠言了,要不娘娘今晚去請皇上來咱們宮裏?”
沈妙言盯着鏡子,鏡中的女子一張年輕的面龐已是無欲無求。
唇畔浮起淺淺弧度,她淡淡道:“是他讓你們與我說這些話的?”
幾名宮婢俱都戰戰兢兢,不敢多言。
沈妙言扶了扶頭上的步搖,琥珀色瞳眸呈現出點點玩味,“本宮既是皇後,就該替他打理好後宮才是。錦貴妃爲何還不來向本宮請安?”
幾名宮婢面面相觑,不明白她怎麽忽然提起這一茬。
正好拂衣進來,以爲她是在吃醋想借機教訓錦貴妃,于是笑着走過來,接過宮婢手中的象牙梳給她梳頭,“娘娘要見錦貴妃,你們還不去傳話?”
“是!”幾人回過神,其中一個急忙退了出去。
琥珀色瞳眸中的冷漠一閃而逝,快的誰都沒有捕捉到。
沈妙言是在正殿接見薛寶璋的。
薛寶璋進來的時候,瞧見她穿正紅色繡鳳穿牡丹夾襖,歪坐在正座,戴着金色甲套的手優雅地捧着一盞白骨瓷繪金蓮茶盞,腳邊還匍匐着三條毛色光滑的巨狼。
她的面容看起來仍舊稚嫩,可眉宇之間卻透出淡漠的厭世情緒,以緻周身的氣勢,竟能完美地壓下那身華貴的衣裳和純金鳳冠。
注意到薛寶璋打量的目光,沈妙言緩緩擡起眼簾,“錦貴妃在看什麽?可是豔羨本宮這身鳳袍和鳳冠?”
她說着,仿佛刻意顯擺般,擡手扶了扶那頂鳳冠。
薛寶璋收回視線,在碧兒的攙扶下朝她行福身禮:“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!臣妾剛剛是覺得娘娘的衣裳甚是好看,這才忍不住多看了兩眼。”
沈妙言盯着她,薛寶璋一如從前那般難纏,即便視自己爲眼中釘肉中刺,可表面功夫仍舊做的很全。
她無端想起當初年幼時,她看見楚雲間,壓根就不想給他行禮。
若今日她與薛寶璋的位置對調,恐怕她也不會如她這般,恭恭敬敬地給自己的仇人請安。
唇角的笑容透出幾分冷諷,她并未讓薛寶璋起身,品了兩口茶,慢條斯理地把茶盞放到案上,笑道:“本宮既是後宮之主,那麽一切禮儀就該用起來。你是妃嫔,合該每日爲本宮請安。”
君天瀾不是讓她做皇後嗎?
那她做給他看就是了。
把這後宮鬧得不得安甯,看他如何說。
薛寶璋壓下心頭的不滿,仍舊保持微笑,“皇後娘娘說的是。臣妾願意常常伺候在娘娘身邊,隻是如今天冷,宮中路滑,臣妾摔着了不要緊,可若摔着了臣妾肚子裏的孩子,萬一皇上怪罪下來……”
沈妙言攏在袖中的手不禁緊了緊,目光掃過她的肚子,唇角諷刺更盛,“錦貴妃說的甚是有理。既然如此,本宮也不好讓你天天過來請安了。”
薛寶璋借勢起身,“多謝皇後娘娘體恤。”
沈妙言盯着她,清晰地看見了她眼底的自得。
她輕笑了聲,忽然話鋒一轉:“本宮與你都懷有身孕,這幾個月都無法伺候皇上,不如多安排幾位姐妹進宮,貴妃覺得如何?”
薛寶璋的笑容立即僵住。
她還想在沈妙言與皇上鬧矛盾時趁虛而入,沒想到,這個女人竟然這般大方!
皇上赢了這天下,本就冊封了不少功臣,那些功臣誰沒有女兒,都巴望着把自家女兒送進宮,好不容易被皇上回絕,沈妙言倒好,竟是巴不得讓這清靜的後宮熱鬧起來!
她幾乎要碎了一口銀牙,好不容易才保持住笑容,“這樣的事,自然要與皇上商量才行,臣妾不敢過問。”
沈妙言微微一笑,揮揮手,“你退下吧,本宮心中自有計較。”
薛寶璋僵着一張笑臉退下,暗道你能有什麽計較,看起來就是一副巴不得後宮大亂的模樣!
正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,沈妙言不在乎皇上了,可她薛寶璋在乎啊!
若她這麽鬧下去,恐怕最後吃苦頭受牽連的,還是她薛寶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