君舒影站在她身側,同她一頭觀看那些煙花,唇角漾起輕笑,“人一生猶如白駒過隙,在自然造化面前,同樣短暫如同煙花。可煙花尚且努力綻放出自己的美,小妙妙,你又爲什麽要這般消沉呢?”
沈妙言收回視線,默默不語。
君舒影伸出手,揉了揉她的發頂。
他的手很溫暖。
沈妙言輕輕把腦袋靠在他勁瘦的腰身上,有些疲倦地閉上雙眼,“舒影哥哥,這寒夜,太涼了啊……”
若有若無的歎息,在寂寥的夜色中,逐漸彌散開。
君舒影輕輕撫摸她的發頂,細長妩媚的丹鳳眼中滿是惆怅和猶豫。
若他說出薛寶璋肚子裏的種是他的,小妙妙一定會重新開心起來。
可是……
可是,難道要他眼睜睜看着她和君天瀾幸福嗎?
他不是聖人,他做不到!
暗芒從眼底一閃而過。
他喜歡她,哪怕不要這江山,他都想得到她!
……
四月初,太子冊封大典在即。
這日,天還未亮皇宮中就熱鬧起來。
盡管君舒影再三要求沈妙言前去觀禮,可沈妙言此時哪有心情去看那什麽冊封大典。
她記得當初君天瀾被封太子時,皇上不過是随便派了個太監去王府宣個旨就了事了,這君舒影被封太子,卻竟然弄得這般隆重,偏心也偏得太過了些。
她躺在隔間的小床上,正腹诽着,卻聞得外面起了動靜。
她起身,披上外裳打開隔間的門,看見君天瀾已經開始梳洗更衣。
“你在做什麽?”她好奇地問。
君天瀾轉身看她,一邊系上腰帶,一邊淡淡道:“觀禮。”
“你觀禮?觀哪門子禮?”沈妙言挑眉,“當時君舒影不過是想奚落你,你若真去,等下大典上,肯定還有不少人等着看你笑話!”
淡色的薄唇揚起性感的弧度,君天瀾笑道:“妙妙在關心我?”
“呸,我才不會關心你!”沈妙言面頰微燙,“砰”一聲關上木門。
她在床榻上坐下,正氣得不行,外面忽然響起敲門聲。
她走過去,打開一條門縫,穿戴整齊的君天瀾站在門口,淡淡道:“等下觀禮,你就不要去了,安心待在青雲台。”
“你能去,我爲何不能去?”沈妙言不悅。
君天瀾面容冷峻,“總之,你不要出去。”
他眼中滿是認真,沈妙言隐隐覺得可能等會兒的大典會發生什麽,于是勉強點頭,“那我睡回籠覺了。”
君天瀾似乎想伸手摸摸她的頭,沈妙言毫不猶豫地重重關上門。
男人的手僵在半空中,唇角扯出淡淡的弧度,轉身朝外面走去。
沈妙言有心想睡回籠覺,可她即便身處偏僻的青雲台,也仍然能聽見遠處傳來的歌舞聲。
她拿枕頭蒙住耳朵,實在是睡不着,幹脆起床梳洗更衣,偷偷摸摸往錦繡大殿走。
今天觀禮的人多,她躲在人群中,君天瀾發現不了她的。
這麽自我安慰着,她一路走到了錦繡大殿附近。
錦繡大殿下方是九九八十一級漢白玉台階,台階外是寬闊的廣場。
此刻廣場上人聲鼎沸,鎬京城中的達官貴人、皇親國戚都已攜帶家眷到場,陣仗之隆重,堪比登基大典。
沈妙言躲在廣場兩側的石獅子後面,悄悄探出半個腦袋,在人群中找了好久,才找到君天瀾的身影。
他站在君無極身邊,似是有大臣過來奚落他,君無極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把他護在身後,親自上陣同那位大臣争執起來。
君無極吵架的功夫還是相當厲害的,沒過一會兒,那大臣甘拜下風,漲紅了臉,甩袖走開。
其餘宣王派系的官員見狀,紛紛自覺地站在自己位置上,不敢再對君天瀾指手畫腳。
君無極拍了拍君天瀾的肩膀,俨然一副哥倆好的陣仗。
這邊正熱鬧着,那廂禮炮聲起,有太監高昂尖銳的聲音回蕩過來,冊封典禮正式開始。
沈妙言望向錦繡大殿屋檐下,顧皇後并未到場,坐在君烈身邊的女人乃是雍容妩媚的蕭貴妃。
寶藍色繡金蓮錦毯盡頭,白衣勝雪的貴公子目不斜視,緩步而來。
幾乎所有人都敬畏地投之以崇敬目光,原本熙熙攘攘的大殿廣場,頓時落針可聞。
君舒影姿容絕世,踏在錦毯上的模樣,仿佛是踏月而來,格外高貴典雅。
路過石獅子像時,他的視線微微一動,朝藏在獅子背後的少女掃了眼,唇角泛起溫柔的笑,又很快收回視線,走到台階下。
沈妙言是第一次看冊封太子的典禮,整個典禮冗長繁多,衣裳冠式等加了一道又一道,禮部和司天台的官員,把所有細節都做到了極緻,一闆一眼,了無生趣。
衆人皆都屏息凝神地觀禮,這禮雖無趣,可人卻好看。
君舒影此時穿着明黃色繡五團祥龍紋錦袍,露出内襯雪白的領口,玉帶束腰,犀簪束發,腳踩九星邀月皂靴,比剛剛的絕豔出塵的姿容,更多了幾分威嚴。
沈妙言暗暗撇嘴,果然人靠衣裝,這話沒錯。
司馬辰身着道袍,作爲司天台判官,甩了甩拂塵,正要高喊“禮成”,忽有陣陣破風聲響起。
隻見官員的家眷中,出現了無數蒙面者,手持兇刃,運着輕功,不管不顧地朝君舒影和君烈湧去。
他們人數多達百人,出現的又很突然,禁衛軍和龍衛一時措手不及,竟叫他們都湧到了太子和皇帝跟前。
衆人尖叫出聲,膽小的貴女們亂作一團,驚恐地到處亂竄。
君舒影眼眸一眯,毫不猶豫地抽出腰間佩劍,誰知還未動手,一道墨色殘影淩空而來。
所有官吏都張大嘴巴,驚詫地看着廢太子淩空躍起,一掌劈死幾個刺客,墨色廣袖與袍擺在料峭春風中飛揚抖動,一雙暗紅色丹鳳眼透着殺氣,簡直是氣勢如虹!
他這一動手的功夫,禁衛軍和龍衛紛紛回過神,急忙提起兵器,沖過去護駕。
君烈高喊着“留活口”,君天瀾一腳将其中一名蒙面刺客從空中踩落到底,剛伸手揭下刺客的面罩,誰知那刺客忽然七竅流血,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