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妙言獨自坐在太子府大門前的台階上,面頰貼着台階旁的一尊石獅子,琥珀色瞳眸黯淡無光。
玉鳴和素問從郡主府過來,玉鳴拿了件鬥篷給她裹上,低聲道:“郡主在這裏做什麽?更深露重,趕緊随奴婢回屋吧。”
沈妙言眨了下眼睛,睫毛上竟已然凝結了冰霜。
她搖搖頭,“姑姑,你們先回去休息吧,讓我一個人坐會兒。”
玉鳴和素問對視一眼,無法,隻得回了郡主府。
沈妙言靠着冰涼的石獅子,想起了從前的許多事。
在楚國時,她還小,她也曾這般枯坐在國師府門前,等他回來。
無論寒暑,他總會回來。
這一次,他是否還會準時回來?
已是冬末,夜空卻飄起了雪。
潔白幹淨,在燈籠光照出的朦胧光暈中,凄迷飛舞,聖潔高貴。
她伸出手,接住幾片晶瑩雪花,緩緩合攏手掌。
與此同時,皇宮中。
四面八方都是火把。
君天瀾勒着缰繩,細細的雪花落在他的頭盔和肩膀上,使他看起來更多幾分蕭索。
他的軍隊在他背後排列整齊,而手持火把圍住他們的,正是另十支禁衛軍。
一名領頭的蕭家子弟出現在火把前,冷笑道:“君天瀾,你以下犯上,罪不容誅!還不趕緊快快下馬投降?!也許小爺心情好,留你一具全屍!”
他吆喝的模樣,在火把中顯得神氣十足,眉梢眼角都是蕭家人特有的驕傲與自信。
君天瀾靜靜看着他,暗紅色瞳眸在盔甲下流轉出浴血的色彩,半晌後,他猛地策馬,朝那名蕭家子弟疾馳而去。
那油光滿面的男人顯然沒料到他會這般輕舉妄動,駭了一跳,急忙躲到禁衛軍後,嚷嚷出聲:“給我殺,把這些人都殺了!快快快!”
他嘴裏喊個不歇,擋在他面前的禁衛軍紛紛抽出寶劍,不由分說地砍向君天瀾。
疾風一躍而起,踏過幾名禁衛軍的腦袋,蒼龍刀在黑夜中迸發出寒芒,刀光掃過,直接挑了那幾名禁衛軍的性命。
那名蕭家子弟尖叫一聲,猛地抱頭鼠竄,君天瀾面無表情地奪過一具死屍的長戟,直接朝那蕭家子弟背後投擲而去。
長戟直接貫穿了那名蕭家子弟的心口,把他從馬上射落在地,頭破血流,再沒有說話的機會。
四面八法的禁衛軍被君天瀾的手段駭了一跳,下意識地勒馬後退幾步。
君天瀾環視四周,冷冷道:“還有誰敢攔我?”
他的聲音穿破三軍,透着龍威,令人畏懼。
那些禁衛軍呆呆看着他,隻覺這個男人在夜色中俊美異常,仿佛從天而降的神祇,實在令人畏懼。
他們不約而同,再度後退幾步。
就在這時,一道琴聲,從高樓中傳出。
那琴聲像是随手撫就,透着漫不經心地自信,撩撥着那些畏縮的禁衛軍,不知誰在其中高喊了句“殺太子者得金萬兩”,一時間群情踴躍,竟不顧一切地朝君天瀾湧來。
君天瀾面無表情,持刀砍殺。
兩方人馬交戰,一時間整座皇宮殺聲震天,響徹一方天地。
君天瀾黑衣黑馬,馳騁在戰場中,宛如一尊殺神,所過之處,收割了無數性命,馬匹和盔甲上全被濺上血液,一眼看去觸目驚心。
眼見自家殿下如此神勇,跟着他的五支禁衛軍同樣骁勇無比,緊緊追随他,一路殺向乾元宮。
夜色中,領先的一騎快如閃電。
君天瀾盯緊了遠處那座燈火通明的宮殿,暗紅色瞳眸眯了眯,座下疾風越發迅敏。
乾元宮殿前,是寬闊的漢白玉廣場。
疾風載着君天瀾,朝那扇高高在上的朱紅宮門奔去。
暗紅色瞳眸中掠過重重回憶,他清晰地記得,剛回鎬京時,他雙腿殘廢,進宮給他請安,卻被他明裏暗裏,要求他跪下請安。
那麽多大臣看着,他被兩名夜凜和夜寒扶下輪椅,艱難地對他行了跪禮。
他記得後來的他的腿好了,風裏雨裏,入宮請安,卻被他晾在乾元宮外,靜靜看着他的其他兄弟,坦然自若地進去請安。
唯有他,唯有他,是被他抛棄的那個。
就算不成器如君千弑,他分明也是關心的。
隻有他,隻有他,是他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。
一支利箭射穿空氣,筆直紮進疾風前面。
疾風揚起前蹄,在空中長嘶出聲。
君天瀾勒住缰繩,身着淡金色铠甲的高大男人站在乾元宮外,手持方天畫戟,靜靜與他對視。
君天瀾認得他,他是那個男人手中握着的王牌——龍衛的首領。
龍衛世代效忠大周皇帝,出現在這裏,并不稀奇。
那五支禁軍殺出重圍,緊跟着來到乾元宮外。
經過那十支禁衛軍厮殺之後,他們的兵力隻剩一半,幾乎所有人身上都挂了彩,饒是夜凜,左臂也被砍中一刀。
然而對方也沒好到哪裏去,十支禁衛軍,幾近覆沒。
夜凜喘着氣,盯緊了乾元宮,俊臉上卻頗有些興奮,“殿下,隻要突破這一層龍衛,咱們就得勢了!”
君天瀾握着長刀的手緩緩收緊,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名龍衛首領。
欽原曾翻閱過煙波浩渺的古籍,卻未曾從裏面找出有關龍衛隻言片語的記載。
他們隻知道大周皇帝手中握有一支神出鬼沒的暗衛軍隊,名喚龍衛,卻不知這龍衛究竟有多少人,平時藏在何處,功力究竟如何。
今夜一見……
君天瀾清晰地從那個男人身上,察覺到了危險。
下一瞬,那個鐵塔般高大的男人陡然拔地而起,手持雙刃,面無表情地襲向他。
他身手極快,君天瀾一躍而上,蒼龍刀架住了他的一柄刀刃,他即刻以另一柄刀襲來。
君天瀾翻身下馬,同他在地面大打出手。
無數身着淡金色铠甲的龍衛從乾和宮湧出,把剩下的禁衛軍包圍了起來。
夜凜緊盯着君天瀾與那龍衛首領的戰鬥,下意識地攥緊手中長劍。
那名龍衛首領,與他家殿下争鬥,竟絲毫沒落于下風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