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妙言聲音清脆,“活着的時候尚且不怕,人死如燈滅,他死了,就更沒什麽可怕的了。”
“郡主好膽識。”魏長歌眼中掠過一抹欣賞。
沈妙言沒搭理他的贊賞,認真道:“鎮南王打算如何處理趙渝的屍體?”
魏長歌從荷包裏取出一隻裝着粉末的小瓷瓶,“自然是用化屍粉化掉。”
“太浪費了。”沈妙言撩開帳幔,仰起帶笑的小臉,“這屍體,不如鎮南王送與我?”
“本王竟不知,郡主還有搜集屍體的癖好……”魏長歌撩開後裾,在圈椅上落座,“郡主打算如何處置?”
“夜寒。”沈妙言喚了聲。
身着黑色勁裝的男人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隔間中,朝她拱手,“郡主有何吩咐?”
“把這具屍體送去雲香樓,務必親自送到妩姐姐手中。”少女細心叮囑。
夜寒領命,立即扛起趙渝的屍首撤了。
沈妙言揉了揉小臉,妩姐姐看到趙渝的屍身,應當會開心吧?
畢竟,趙渝也算是她的仇人了。
魏長歌指關節敲打着花幾,饒有興味兒地道:“郡主這性情,倒同我大魏人有些相像。”
“呸,我是土生土長的楚國人,跟你們大魏有什麽關系!”沈妙言沒好氣,使勁兒掩上帳幔。
魏長歌瞧着她在帳幔後若隐若現的小身影,摩挲了會兒下巴,喚道:“來人。”
輕風拂過,一名暗衛立即出現在房中,“主子?”
“去找暗六,讓他易容成趙渝,今夜去秦樓楚館混迹一圈,務必要讓所有人都看到他的臉。然後讓他裝醉,拎着酒瓶去永津河上晃悠,假裝醉酒失足落水。”魏長歌語速淡漠,“再随便找個屍體,套上趙渝的衣裳配飾,直接扔水裏。”
那暗衛立即應是。
沈妙言從半透明的帳幔後打量魏長歌,輕聲道:“瞧你熟稔的樣子,這種事兒,怕是做慣了的吧?”
“本王殺人越貨,無惡不作。郡主怕不怕?”魏長歌眯起桃花眼。
沈妙言撇嘴,“我才不怕……”
她總有一種,這貨在把她當小孩子看待的感覺。
而另一邊,趙婉兒跟着拂衣去花園剪梅花枝,她提着個精緻的竹籃,剪了幾枝梅花,就忍不住地往東流院方向瞄,也不知道皇兄有沒有把事情辦成,隻要他和沈妙言生米煮成熟飯,她就不用再和沈妙言搶大周的太子哥哥了。
她魂不守舍地又待了會兒,就急匆匆地要求回東流院。
拂衣自然沒有二話,帶着她朝東流院走,誰知穿過一條遊廊時,卻正巧碰到從宮中回來的君天瀾。
趙婉兒眼睛都亮了,連忙奔上前,羞答答地見了個禮,“太子哥哥……”
君天瀾淡淡掃了她一眼,微微颔首,繼續朝東流院走。
趙婉兒急忙跟上,笑靥如花,“太子哥哥,這是我從花園裏剪的梅花枝,你看好看不好看?我替你插在書房,可好?”
“拂衣,孤不是說過,不準人随便動花園裏的花?”君天瀾沒理趙婉兒,卻開始苛責起拂衣。
然而明眼人都知道,這是在變相地斥責趙婉兒。
拂衣輕聲道:“奴婢知罪。”
趙婉兒臉色漲紅得像是豬肝,羞得不行,卻還是厚着臉皮道:“太子哥哥……不怪拂衣的,是我自己要摘梅花……拂衣也是好心。”
她覺得男人大抵都喜歡善良柔弱的女人,所以特地在君天瀾跟前,扮出這副模樣。
如那沈妙言,不也常常在太子哥哥面前賣乖嗎?
她沈妙言賣得,她趙婉兒自然也能賣得。
可她不知道的是,君天瀾喜歡沈妙言,從來不是因爲什麽善良柔弱。
他喜歡她,隻因爲她是她。
君天瀾目視前方,冷冷道:“若再敢随意碰孤府中的東西,你這兩隻手,也不必留了。”
趙婉兒駭了一跳,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的背影,因爲頓住步子的緣故,很快被他拉下一大截。
她回過神,緊忙追上去,“婉兒知錯……婉兒年紀還小,太子哥哥就不要怪婉兒了。”
她的聲音聽起來奶聲奶氣,透着刻意的稚嫩。
君天瀾心中厭惡更甚,腳下步子邁得越發大。
趙婉兒隻想着如何跟他親近,因此不管不顧地小跑着追上去,滿臉純真地嬌笑道:“太子哥哥是要去看樂陽姐姐嗎?我皇兄正在樂陽姐姐房間同她說話呢。說起來,皇兄好像很喜歡樂陽姐姐,樂陽姐姐對皇兄似乎也略有不同……他們兩個人待在隔間,卻把我趕出來,不知道是要說什麽秘密的事情!”
她說完,仰頭望向君天瀾,卻見他正面無表情地平視前方,也不知在想什麽。
她咬了咬唇瓣,又下了一劑猛藥,“我總覺得,樂陽姐姐似乎喜歡皇兄。太子哥哥,要不你把樂陽姐姐許配給我皇兄吧?”
回答她的,是君天瀾低沉而平穩的腳步聲。
她心中冷哼,一想到皇兄可能已經得手,也不急迫了,隻随着他往東流院走。
反正生米已經煮成熟飯,等太子哥哥進了隔間,就知道那沈妙言是他皇兄用過的破鞋。
他貴爲大周皇太子,是不會喜歡一個破鞋的。
君天瀾很快進了東流院,踏進隔間時,魏長歌已經離開,他家的小丫頭正坐在燈火下看書。
趙婉兒跟在他後面,撩起珠簾,按照事先準備好的,裝腔作勢地驚叫出聲:“樂陽姐姐,你和皇兄這是在做什麽?!”
君天瀾的背影很是高大,擋住了她的視線。
她隻顧大驚小怪,卻惹來君天瀾和沈妙言同時看向她。
沈妙言合上書卷,似笑非笑,“我自然是在看書。怎麽,婉兒看見什麽了?”
趙婉兒瞧見幹幹淨淨、整整齊齊的床榻,愣了愣,随即小臉上湧現出不可置信的神情。
怎麽會這樣?!
“還是說,婉兒妹妹希望我和你皇兄,發生點兒什麽?”床上的少女歪了歪腦袋,表情極盡懵懂無辜。
趙婉兒連忙擺手,“沒有、沒有!我看花眼了,看花眼了!”
強大的威壓撲面而來,趙婉兒根本不敢看君天瀾的表情,見光的老鼠似的,慌慌張張地逃了出去。
她走後,君天瀾在床榻邊緣坐下,握住沈妙言的手,“發生什麽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