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昭那張美麗的容顔上,滿是不解,“王子在說什麽?本妃怎麽聽不懂?”
她翻臉不認賬的功夫,叫阿獅蘭亞眦欲裂。
草原上的男人,崇尚力量與勇猛。
對待女子,即便算不得溫柔,卻也從不曾動手打過。
可今夜,阿獅蘭胸腔中的怒火徹底爆發,他擡手,猛地甩了謝昭一巴掌。
謝昭猝不及防,整個人朝地面栽倒!
宮婢們尖叫出聲,急忙上前把謝昭扶起來。
阿獅蘭胸脯劇烈起伏,一想到他的珠兒或許此時此刻正在傷心哭泣,骨子裏的莽撞就無法抑制地爆發出來,竟不顧一切上前,想殺了謝昭。
宮女們此起彼伏地發出尖叫,眼見着場面即将失控,冷淡的女音從背後緩緩響起:“都給本宮住手!”
遊廊中靜下來,隻剩下謝昭的哭聲。
阿獅蘭回過頭,隻見一位衣着錦繡的美人扶着宮婢的手,一張妩媚到極緻的面龐,正浮着幾分嚣張和不耐。
“母妃……”謝昭哭着站起身,奔到蕭貴妃跟前,“這位草原上的王子,不由分說地打了臣媳,求母妃爲臣媳做主……”
蕭貴妃冷冷掃了她一眼,“子佩,扶昭兒回甘泉宮。”
君子佩前幾個月才嫁給了拓跋烈,此次正是趁着萬壽節和四國盛典,才回到鎬京的。
她頗有深意地打量了眼謝昭,唇角抿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,“跟我過來。”
兩人離開後,阿獅蘭懶得跟蕭貴妃打交道,黑着一張臉就朝錦繡大殿走。
蕭貴妃深深呼吸,擡步繼續朝錦繡大殿走。
扶着她的女官輕聲道:“娘娘,大公主這趟回宮,不是對王妃頗有怨言嗎?您怎麽,讓讓她們兩個回甘泉了?若是起了沖突……”
“起了沖突才好。”蕭貴妃擡起戴着金色甲套的手,慵懶地扶了扶雲鬓,“佩兒在草原受了那麽多委屈,總要有個宣洩口不是?”
“娘娘說的是呢。”
此時的紫竹小苑内,君舒影披着件繡流雲紋外裳,正站在窗邊,眺望遠處熱鬧喧嚣的錦繡大殿。
沈妙言盤膝坐在蒲團上,滿臉都是惱意。
這座小樓裏裏外外全是高手,她根本出不去!
她又望了眼角落的滴漏,再過一刻鍾,夜宴就要開始了。
四哥應該已經發現她失蹤了吧,他肯定會起疑心,順蔓摸瓜,他一定能察覺到今晚的夜宴有問題!
君舒影臨着寒風站了會兒,轉身走到她跟前,“爲我更衣。”
沈妙言擡頭看他,他站在燈火下,絕豔傾城的面龐,透出志在必得。
她收回視線,偏頭望向豎立在房間一角的那副铠甲。
“妙妙,爲我更衣。”
君舒影重複了一遍。
沈妙言死死盯着那套铠甲,老實說铠甲打造得很漂亮,上面的花紋細緻繁瑣,可見是工匠花了很多心思,才打制而成。
可花了這麽多心思打制而成的铠甲,卻隻是爲了殺人。
面對少女的沉默,君舒影不悅蹙眉,“你沒聽見我的話嗎?”
沈妙言按捺住狂跳的心,擡頭同他對視,小臉上是罕見的認真,一字一頓道:“君舒影,不要做天怒人怨的事。就算終會有人點燃天下戰火,我也不希望那個人,是你。”
君舒影死死盯着她的眼睛,“你不希望我染上罪孽?”
沈妙言抿唇不語。
君舒影忽然在她跟前單膝跪地,雙手捧住她的臉蛋,認真道:“若你是爲了君天瀾,才勸阻我動手,我明白告訴你,我絕不會放棄。若你是爲了我……”
沈妙言無奈,“君舒影,你今夜若拿下三國的人,你一定會成爲天下人的衆矢之的。你曾在我走投無路時護了我,所以我希望,你能好好的,别染上不該染上的血腥。”
君舒影捧着她臉的手微微下滑,不舍地握住她的手腕。
白衣勝雪的貴公子,面頰微微有點兒泛紅,又朝少女跟前湊了湊,“小妙妙……你不想我染上罪惡,是不是代表,你的心裏,還有我的位置?”
他待她那麽好,他始終把她放在心尖尖上,卻不曾得到她半點兒回應。
所以他以爲,她的心是石頭做的,除了君天瀾,誰都捂不熱。
可是今夜,他分明看見少女柔情的一面。
他清晰地察覺到,她對他,是有感情的。
沈妙言被他突如其來的親昵吓了一跳,下意識地朝後退,“我隻是覺得,你并沒有壞到骨子裏。更何況,你是我的朋友,若能把你從深淵拉回來,我會很開心。”
“朋友?”君舒影詫異。
“不然呢?”沈妙言失笑,繼而闆起小臉,連眼底都是認真,“我小時候仰慕過楚雲間,可那份仰慕,不過是對婚姻的憧憬。等我懂事,我遇到的第一個男人,是四哥。君舒影,我喜歡他,是一個女人,純粹的對一個男人的喜歡。君舒影,我想和他共度一生。”
君舒影垂眸不語。
沈妙言湊近他,話語之中透着輕哄的暖意,“舒影哥哥,人這一生,很短暫,卻也很漫長。你會遇上一個真正愛你懂你,願意和你共度一生的女人。但那個女人,不會是我。”
君舒影的眼睫微微顫抖,竟漸趨濕潤,“世上還有哪個女人,能比得上我的小妙妙?”
那是沈妙言啊,是他第一眼見到,就覺得可愛的姑娘。
是他含在嘴裏怕化了,捧在掌心怕摔了的小姑娘啊!
世上,還有哪個女人,比得上她?!
沈妙言不知道說什麽好,終究隻是展開手臂,輕輕抱了抱他。
似是安慰。
少女很快離開。
白衣勝雪的貴公子,紅着眼圈坐在樓閣上,任由冷風從窗口灌進。
錦繡大殿的絲竹管弦聲随風而來,可那都是别人的熱鬧,與他無關。
不過片刻功夫,腳步聲停在了房門外。
一隻纖纖玉手推開房門,端莊美豔的女子跨進門檻,順手合上門,把他的失落盡收眼底,聲音輕慢,“你讓我失望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