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妙言掀起裙擺和袍褲,露出一截被燒傷的小腿,聲音輕而認真:“可我還是恨他。”
君天瀾盯着被燒傷的地方,好看的眉毛緊緊皺起,立即去拿來水盆和藥箱,單膝跪在床前,捧起她的小腿,拿了冰涼的濕毛巾輕輕爲她擦拭。
“嘶……”
沈妙言吃痛,想要把腿收回來,卻被他緊緊握住腳踝:“别亂動,上了藥就不疼了。”
說着,拿棉花團蘸了些藥汁塗到傷口處。
那藥汁冰涼冰涼,沈妙言不是很痛,便隻垂眸注視着這個男人。
因爲低着頭的緣故,隻能看見他的額頭和兩道劍眉,以及修長的漆黑睫毛。
盡管他的輪廓依舊冷峻,可沈妙言卻覺得他很溫柔。
很溫柔,很英俊。
君天瀾給她塗完藥,又拿紗布輕輕包裹起來。
做完這一切,他擡起頭,卻正對上沈妙言發癡的目光,那張小嘴還微微張開,隐隐有晶瑩的口水順着唇角淌落下來。
他蹙眉,擡袖給她擦去口水:“沈妙言,你知道丢人兩字怎麽寫嗎?”
沈妙言回過神,連忙自己擦了擦濕潤的嘴角,将小臉别到旁邊:“不知道!我臉皮比較厚。”
君天瀾收回手,唇角噙着一抹淡笑,起身将藥箱放回原處。
沈妙言低頭望了望自己的小腿,頗爲嫌棄地扯了扯那個紗布系成的結:“四哥,你系得蝴蝶結好醜啊!”
君天瀾将藥箱放到櫃子頂上,聞言,偏頭瞥了她一眼:“給你包紮就不錯了,少挑三揀四。”
“哼,我就挑三揀四。”沈妙言傲嬌地翻了個小白眼,“四哥說過要一直寵我的!就算我要天上的星星,四哥也要想辦法幫我摘下來!”
君天瀾被她氣笑了,走到她跟前,看着她沾滿灰塵和焦炭的小臉,伸手戳了戳她的臉蛋,本想說些反駁的話,可話到嘴邊,卻又變了:“髒死了,快去洗澡。”
“好吧。”沈妙言站起身,正欲轉身出去,卻忽然抓起君天瀾的大袖往臉上一陣亂擦。
那些灰塵和髒污,便都沾到君天瀾的衣袖上了。
她擡頭沖君天瀾扮了個鬼臉,趁他還沒有反應過來,拔腿便往外跑。
然而還沒跑上兩步,被燒傷的小腿疼得厲害,竟猛地摔倒在地。
這下好了,不止是小腿疼,整個身子都跟着疼起來。
她趴在地上,哇哇大哭起來。
君天瀾也責備不成她了,隻得将她抱起來,好好哄着:“受傷了還敢亂跑?乖,别哭了!”
沈妙言雙手環着他的脖頸,一邊哭一邊含混不清地開口:“那你抱我去洗澡……”
君天瀾将她打橫抱起,走出去了寝屋。
兩人沿着長廊往華容池而去,守在門口的拂衣和添香靜靜目送他們離去,添香咋舌:“主子真是把小姐寵上天了!”
“是啊。”拂衣感喟,“對女子而言,大約隻有遇上最好的愛情,才會永遠像小孩子一般長不大。因爲已經有人爲她操持好了一切,她什麽都不需要憂心。”
秋雨仍舊在淅淅瀝瀝地落下,偶有幾聲悶雷在烏雲中翻滾作響。
沈妙言摟着君天瀾的脖頸穿行于梨花林中,這個男人的臂彎很結實,抱着她走了這麽遠的路,也仍舊沒有露出任何疲倦的姿态。
她擡頭看着他英俊的面容,禁不住将他镂得更緊些。
入夜之後。
沈妙言穿着幹淨的素紗中衣,烏發披散在腰間,坐在東隔間的小床上看畫本子。
看着看着,便躺了下去,瞧着二郎腿,随手拿過床頭的肉幹,一邊看一邊啃。
過了會兒,她挪開書本,望向月門門簾外,那人寝屋的燈仍舊點着,應當還沒睡。
她丢下書卷,赤着腳跑出去,君天瀾大約在書房,寝屋裏一個人都沒有。
她便爬上那張紫檀木雕花大床,舒舒服服地往裏面一滾,整個人呈大字伸展開來,歎息道:“還是大床睡着舒服。”
她扯過被子,想了會兒心事,便很快入眠了。
君天瀾從書房出來,脫掉外裳,正要上床,就瞧見這姑娘睡在上面,還枕着他的枕頭蓋着他的被子。
他坐上大床,扯過被子,“沈妙言,去你自己的床睡。”
沈妙言像是沒聽見,側身向裏,繼續呼呼大睡。
君天瀾又抽出枕頭,皺起眉頭:“你聽到沒有?”
沈妙言閉着眼睛,被他吵得煩了,不悅開口:“我睡着了,沒聽到。”
君天瀾:“……”
他坐了半晌,将她抱起來,不由分說地往東隔間而去。
沈妙言終于不情不願地睜開眼睛,死死抱住月門,“那張床太小了,我睡着不舒服,我要睡大床!”
“不行!”
君天瀾否決,沈妙言便将月門抱得更緊些:“四哥欺負人!自己睡那樣好的床,住那樣好的寝屋,卻叫我睡那麽小的屋子!我不願意不願意!”
然而這番撒嬌加撒潑一點兒作用都沒起,君天瀾硬生生抱着她進了屋子,将她扔到小床上,“自己睡。”
說罷,轉身便欲離開。
沈妙言連忙揪住他的腰帶,眨巴着一雙媚眼,聲音百轉千回:“四哥……人家想睡外面嘛……”
她在皇宮裏時,看過有妃子這般和楚雲間撒嬌讨要賞賜。
大約,這就是所謂的枕邊風?
君天瀾轉頭看她,但見那雙貓兒般的媚眼正朝他暗送秋波,那扭捏的嬌羞姿态,怎麽看怎麽别扭,就像是青樓中的女人在獻媚。
也不知這小丫頭跟誰學來的。
他心中不悅,挑眉道:“想睡外面?”
沈妙言趕忙點頭。
君天瀾扯唇一笑:“那就睡外面好了。”
說罷,将她重又抱起,大步走出月門。
沈妙言正高興,卻見他沒朝那張大床走,徑直跨出寝屋的門,将她丢到外面的走廊上,“可夠外面了?”
說罷,轉身憋着笑回了屋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