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擡起眼簾,面色十分蒼白:“皇上,恕臣妾身子不适,無法行大禮。”
楚雲間在榻邊坐下,“無妨。采秋去乾和宮說,你想見朕?”
沈月如微微颔首,眼圈通紅:“皇上和臣妾都知道兇手是誰,臣妾知曉皇上愛她,可她的心裏,卻沒有皇上的半分位置,襄王有意,神女無心,不過如此。”
楚雲間眼底都是不耐煩:“皇後請朕來,就爲了說這些?況且,人證物證都沒有,皇後這般指證旁人,恐怕不妥。”
這話,是不否認他喜歡沈妙言。
沈月如垂下眼睫,遮掩住眼底濃濃的嫉恨,輕聲道:“若晉甯王與妙言聯手,說了些什麽大逆不道的話,恰好被母親聽見,這才遭毒手……也不是不可能。”
楚雲間面色一凜,沈月如柔弱無骨的小手搭在他的心口,聲音越發的輕:“皇上,無論前朝還是後宮,隻有臣妾,才是真心待您的。沈妙言她始終都在算計您的皇位,您的江山,您的性命……您怎麽能眼睜睜地看着她,将您的皇位,拱手送給晉甯王?”
說罷,似是嫌楚雲間疑心還不夠重,虛弱地咳嗽了幾聲,又道:“君天瀾一走,妙言她便上了晉甯王這條船,可見,她生性放/浪,朝三暮四。再加上臣妾聽聞她與溫傾慕交好,想來她必然是想做晉甯王的側妃。”
楚雲間的臉色非常難看。
他素來多疑,本來隻是認爲昨天中午楚随玉與沈妙言隻是意外,可經由沈月如提醒,他才察覺昨天的事,疑點頗多。
若真如沈月如所說……
他摩挲着腰間懸挂的玉佩,低垂下眼簾,爲她将被子攏好,淡淡道:“此事朕自會調查清楚,皇後不必操心,好好安養身體。”
“臣妾遵命。”沈妙言低下頭,唇角緩緩勾起一抹輕笑。
晌午時分,沈妙言起床梳洗完畢,收拾了東西打算出宮回國師府,卻再度被門口那四名宮女攔住,其中一位上前,屈膝行了個禮,開口道:“皇上有令,在禦史夫人之死調查清楚前,沈小姐不得出宮。”
這是被沈月如吹了枕旁風,懷疑到自己頭上來了?
不是說會幫她鏟除禦史府嗎?她不過弄死了華氏,這就是他的态度了?
沈妙言望了眼遠處巍峨的鳳儀宮,冷聲道:“帶我去見楚雲間。”
“皇上在處理國事,不見人。”那宮女聲音平靜。
沈妙言什麽都沒說,跨出門檻,徑直往楚雲間的書房而去。
四名宮女對視一眼,連忙去攔她,可沈妙言力氣大得很,她們又不敢弄傷她,一來二去的,最後竟被她走到書房前,被她們死死攔住,才沒能闖進去。
沈妙言氣急,對着緊閉的隔扇大喊出聲:“楚雲間,你給我出來!我要出宮,你聽見沒有?!”
五月的陽光有些刺目,她站在台階上,拼命想往前跑,可那四名宮女牢牢攥住她的胳膊,她竟無法往前走上半分。
“楚雲間你這個殺千刀的,你說話不算數也就罷了,如今還不讓我出宮,你憑什麽不讓我出宮!”她怒吼出聲,言語之間都是對楚雲間的挑釁,吓得那四名宮女連忙低頭,隻當沒聽見。
她還要再罵,書房的隔扇吱呀一聲打開,李其端着拂塵跨出門檻,居高臨下地瞥了她一眼,淡淡道:“皇上正在處理國事,再鬧,宮規伺候!”
沈妙言氣得不行,高聲道:“我要見他!”
“皇上國事繁忙,豈有空見你!把她拖走!”李其說着,重新返回書房,還不忘将隔扇掩上。
那四名宮女得了命令,不由分說地将沈妙言往偏殿那邊拽。
沈妙言死死盯着書房,全然沒有意識到,她和楚随玉的聯盟,已經被人識破。
此時的書房内,燃着上好的熏香。
楚雲間靠坐在大椅上,微阖着雙眼,聲音清冷:“把她弄走了?”
“是,已經弄走了。”李其卑躬屈膝回答道。
沉默良久,楚雲間像是自言自語:“朕看錯她了,朕不該愛她……她可以算計朕的性命,卻不該算計這楚國江山。楚随玉,器量狹小,毫無大局觀,他沒本事坐穩這張皇位。”
李其悄悄擡眼看他,試探着道:“皇上,容老奴多嘴,沈妙言她就不該活在這個世上,平白惹皇上煩心!”
楚雲間沉吟半晌,淡淡道:“傳旨去晉甯王府,晉甯王端午宮中失态,責令禁足。”
“期限是……”李其問得小心翼翼。
楚雲間不語。
李其低下頭,應了聲“嗻”,便去辦了。
他走後,一名小太監進來,說是顧大人和狀元郎到了。
前些時日的春閨考試中,沈澤會試殿試皆是第一,被楚雲間欽點爲今年的新科狀元。
楚雲間擡手,李其示意那小太監将人請進來。
顧欽原與沈澤跨進門檻,一同拱手行禮。
楚雲間仍舊沒有睜眼,聲音透出疲倦:“二位皆是朕信賴的左膀右臂,你們認爲,沈妙言該如何處置?”
兩人的視線皆都盯着鞋尖,聞言,沈澤望向顧欽原,顧欽原聲音淡漠:“沈妙言攪動京城局勢,微臣以爲,合該誅殺。”
“顧卿還真是心狠……”楚雲間慵懶地靠坐在椅背上,仍舊阖着雙眼,唇角卻緩緩勾起一道輕笑,“沈澤,你認爲該如何處置?”
沈澤斟酌着用詞,躊躇半晌後,拱手道:“啓禀皇上,無論是朝中還是民間,仍有不少人感念沈逸席過去建立的功績。若誅殺沈妙言,皇上難免背負罵名。依臣所見,不如将她以侍妾身份賜給大臣,如此,也可拉攏人心。”
“賜給誰?”
“臣以爲,承議郎韓叙之,乃是上佳人選。”沈澤低垂着眼睫,睫毛遮掩住了眼底的精光與算計。
韓夫人董氏恨沈妙言入骨,若是沈妙言以侍妾身份進韓家,董氏必然會對其百般揉捏。
隻有沈妙言受盡世間所有折辱,才算爲他娘報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