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珏兒打扮得這樣隆重美豔,很容易招人妒忌。
可她偏偏沒有半分收斂,還一個勁兒地逢人就巧笑倩兮,生怕别人看不到她滿頭的珍珠翡翠似的。
沈妙言牽着君天瀾的衣袖,并不願意提點她,隻乖巧地跨進門檻。
白珏兒落在後面,正要追上去,就瞧見四周有小姐以扇掩面,眼中都是不屑:“這是哪家的小姐?怎的穿成這樣?看着像是暴發戶家的姑娘。”
“好像是白家的小姐呢。”
“白家?就是那個首富白家?啧,就這副恨不得把所有朱钗首飾都戴上炫耀的架勢,竟然是首富家的小姐?也太不低調了。”
“是啊,花公子那麽有錢,也從未像她這樣。”
那幾個小姐提起花容戰便嬌笑成一團,很快離開。
白珏兒站在原地,攏在袖中的雙手緊緊攥起,眼底都是怒意。
她低頭,金線繡葳蕤牡丹的大紅長裙随風輕揚,裙擺綴着一圈珍珠粒,明明那麽富貴美豔,可此時卻像是在嘲笑她的愚蠢,嘲笑她沒有自知之明。
她緊緊攥住裙擺,寒着一張俏臉,大步進了長公主府。
不就是出身官家麽,有什麽了不起,還不是看錢财說話?!
若是沒了錢财,看她們還能笑得出來麽!
總有一天,她要這些嘲笑她的女人們付出代價。
白得透明的小臉上,遍布冰寒,她一身煞氣地去追君天瀾了。
花宴在公主府花園舉辦,沈妙言随着君天瀾坐下,卻發現身邊席位上的人正是顧欽原。
這個男人身上的寒氣太重,隻瞄了一眼,她便哆嗦了下,默默往君天瀾身邊更靠近一些。
氣氛正尴尬時,花容戰在遠處朝沈妙言招招手,喚道:“沈丫頭,快過來。”
沈妙言望了眼君天瀾,見他沒說什麽,便起身走到花容戰身邊。
花容戰轉身将她帶到一處無人的紫羅蘭花棚架下,輕聲道,“告訴你家國師,負責管理白家商号的人,已被欽原掌控了三分之一。”
沈妙言愣了愣,“顧欽原掌控白家?”
“不可置信吧?”花容戰搖着折扇,伸手摘了朵紫藤蘿小花,眼底滿是認真,“其實連同花家的商号,也都是被欽原掌控的,我不過是挂了個名,掩人耳目罷了。”
說着,将那朵紫羅蘭丢到地上,“我擅長的,從來就不是經商。”
沈妙言靜靜看着他,他的目光太過複雜,她讀不懂。
過了會兒,花容戰微微一笑,目光卻落在遠處,“有人來了。”
沈妙言順着他的視線看去,就瞧見身着王妃服制的溫傾慕,扶着雲兒的手,正緩步而來。
花藤架上的紫藤蘿生得太密,她并未看見裏面的人,隻在近處的石凳上坐了,眉宇之間,隐隐透着不悅。
花容戰豎起食指,對沈妙言做了個噤聲的動作,便扒開藤蘿,朝外張望。
沒過一會兒,一名身着淺黃色衣衫的少女帶着丫鬟走過來,她生了張白淨的鵝蛋臉,眉目嬌俏,眼神靈動,十分活潑的模樣。
她走到溫傾慕身邊,甩了甩帕子,笑容不屑:“嫡姐,姐夫的事,可不是我自願的。姐夫說,我長得好,看着就像春天裏的陽光一樣,誇我活潑呢。那一個吻,也不是我自願吻上去的,是他非要吻我!”
一番話從頭到尾,完全是顯擺的語氣。
雲兒怒火中燒:“二小姐,你說在溫府無趣,我家娘娘好心将你接到王府住,你卻和王爺攪合到一起!你對得起娘娘嗎?!”
“呸,你一個丫鬟,有什麽資格插嘴?!”那黃衣少女瞪圓了眼睛。
“你——”
“夠了。”溫傾慕蹙着眉尖出聲,瞥向黃衣少女,“溫雅,爹不會讓你給王爺做側妃的。溫府裏,我一個人做皇室的媳婦,就夠了。”
她說着,輕輕揉了揉太陽穴,眼底都是疲憊。
她知道她這庶妹心比天高,可皇家的兒媳,哪裏是那般好做的。
邁入火坑,她一個人就夠了。
溫雅卻完全不明白溫傾慕這番心思,隻翻着白眼,不屑說道:“嫡姐是怕我嫁過來,奪了你的恩寵嗎?你嫁給王爺一年,肚子卻一點動靜都沒有。再這樣下去,你離下堂婦也不遠了。”
雲兒幾乎要被她氣死,紅着眼圈要争辯,溫傾慕擡手止住她,冷眼盯着溫雅:“王妃也好,下堂婦也好,無論我變成什麽樣,都無需你操心。”
溫雅冷哼一聲,帶着丫鬟,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。
“娘娘,二小姐真是太過分了!”雲兒委屈着,啪嗒啪嗒掉起眼淚來。
溫傾慕手肘撐在石桌上,玉白的手托着額頭,什麽都沒說。
嫁給楚随玉,本就是意外,本就是痛苦。
溫雅她尚還年幼,還不明白何謂喜歡。
隻是因爲王爺的容貌和溫柔便喜歡上他,太不值了。
四月的風和煦輕柔,她的目光落在遠處那一簇鮮豔欲滴的海棠花上,眼中多了一抹茫然。
當初與晉甯王相遇,似乎便是海棠盛開的季節。
他到府中拜訪,恰逢她穿過前院去找祖父,那時府中的海棠開得極好,遠遠地,她聽見有人吟誦,“……幾經夜雨香猶在,染盡胭脂畫不成。”
是溫柔至極的聲音。
她偏頭去看,就瞧見一位公子身着墨綠色長衫,搖一把白紙折扇,正含笑凝視着她。
又過了幾天,祖父尋她過去,說是晉甯王有意求娶她爲王妃。
彼時她眼裏心裏都是花容戰,自然不願意嫁給旁人。
聽着她的拒絕,她的祖父溫閣老歎息一聲,“我本也不願将你嫁入皇室,王妃之名說着好聽,可哪裏是那般容易當的。然而晉甯王拿你爹爹的把柄說事,你叫祖父怎麽辦?”
溫閣老滿腹才學、兩袖清風、政績卓然,可偏偏唯一的兒子溫預,是個不成器的東西。
早年在外地做地方官時,他曾強搶過良家婦女,也曾借職務之便,收受賄賂。
當時溫閣老借着巡視之名,親自去受害人家中緻歉,苦苦相求,賠償無數,才将這些事兒給瞞下來。
可如今,這些不光彩的事全被楚随玉重新挖出來,證物俱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