君天瀾起身,牽了她的小手,無視沈月如、無視所有人,面無表情地離開了大廳。
沈妙言同沈月如擦身而過,誰也沒有看誰一眼。
大廳中安靜半晌,沈月如聲音淡淡:“宴席到此結束,采秋,送諸位貴客離開。”
這是下逐客令了。
衆人紛紛起身離席,告辭後退場,很快,大廳中隻剩下沈府和張府兩家人。
楚珍收了大刀,張着雙腿跨坐在大椅上,毫無半分儀态,懶懶道:“既然皇後嫂子發了話,本公主似乎也隻有遵從了。不過——”
她冷笑一聲,刀尖突然指向張敏的臉:“你不能做貴妾,隻能做小妾!除此之外,本公主不願意住在沈禦史府,本公主要住公主府!”
她是長公主,在京城中本就有府邸,乃是因爲徐太後舍不得她出宮立府,那長公主府才一直空置着的。
沈月如微微蹙眉,若是楚珍另外置府,就不好掌控了……
“怎麽,皇後嫂子不同意?”楚珍是真的恨上沈月如了,猙獰着一張臉,“那不如,我請皇兄徹查一下,我早上中毒之事?”
沈月如微微一笑,儀态萬方:“珍兒說的什麽話?你願意同峻茂出去住,自然也是好事。”
說罷,便揉了揉額頭,扶着忍冬的手起身:“本宮乏了,回宮。”
兩家人恭送沈月如離開,楚珍也站起身,瞟了眼地上的沈峻茂:“哼,金珠,去收拾收拾,明日帶上驸馬,回長公主府。”
“是!”
楚珍正要拔腿離開,沈峻茂艱難地坐起來,吐出一口血水:“潑婦!”
楚珍猛地轉身,拔高音量:“你說什麽?!”
華氏掃了眼楚珍手中提着的大刀,眼前直發暈,唯恐她傷了自己的寶貝兒子,連忙作勢拍了下沈峻茂的頭,“峻茂,怎麽能這樣跟長公主說話?!還不快道歉!”
沈峻茂實在是覺得委屈,他一開始,不過是想爲自己姐姐和妹妹出頭,弄死那個臭丫頭,誰知道出頭不成,還把自己搭了進去,娶了個破鞋回來,還得當成菩薩供着……
他摸了一把鼻子下的血,悶聲道:“對不起!”
楚珍高傲地哼了一聲,轉身離開。
衆人又望向哭哭啼啼的張敏,江氏實在是覺得沒臉,可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,隻得對華氏道:“過些日子,我會把敏敏送到府上的。即便隻是妾,也請你多擔待些。”
盡管往日裏,華氏是看不上張敏的,可比起楚珍,華氏不知道有多喜歡張敏,于是連忙道:“哪裏哪裏,我定會把敏敏當做自己的女兒看待的!”
正說着,眼角餘光瞥見沈月彤走進來,于是開口道:“彤兒,替娘親送你張伯父一家。”
話音落地,沈月彤沒回答,反倒嚎啕大哭起來。
她定睛一看,隻見自己女兒鼻青臉腫,發髻和衣衫都淩亂不堪。
她吓了一跳,連忙道:“彤兒,你這是怎麽了?!”
“娘親,是被長公主揍的!嗚嗚嗚……”沈月彤撲進華氏懷中,哭得傷心極了。
華氏望着她腫成豬頭的臉,眼前一黑,徹底暈厥過去。
昏倒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,他們沈家到底造了什麽孽,怎的娶了個這樣的兒媳婦回來!
回府的馬車上,沈妙言心情好極了,趴在窗邊,一路哼着小曲兒。
君天瀾靠坐在車中軟榻上,望着她嬌小的背影,薄唇抿着一絲笑:“宮中發生了什麽,說給本座聽聽。”
沈妙言詫異地回過頭,見他很有耐心,于是挪到他身邊,将她在宮裏幹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,隻省略掉與楚雲間見面的部分。
“沒了?”君天瀾摩挲着下巴,鳳眸含笑。
沈妙言心中一咯噔,國師今兒個是怎麽了,忽然很耐心地聽自己說話,聽完了又忽然這麽問……
圓圓的眼睛盯着君天瀾的臉,仔細瞅、仔細瞅,卻還是瞅不出個所以然來。
她歪了歪腦袋,總覺得君天瀾的笑容太瘆人,于是試探着說道:“還跟楚雲間見面了。”
君天瀾眼中劃過了然,又問道:“說了些什麽?”
“沒說什麽,他找茬呢。”沈妙言輕輕倚靠在他肩上,“國師,我有點擔心安姐姐。”
君天瀾偏頭,她閉着眼睛,小臉上滿是擔憂。
“她不會有事。”他聲音淡淡。
楚雲間再如何絕情,也不會對懷着他孩子的女人下手。
子嗣,對坐在皇位的人而言,非常重要。
翌日。
楚珍帶着大大小小的箱籠等物,乘坐轎辇,浩浩蕩蕩搬去了長公主府。
街上圍觀的人無數,沈峻茂騎在馬上,隻覺自己倒了八輩子血黴,臉面都丢盡了。
哪有女人剛嫁過來第二天,就忙着分家的?!
沈朋也氣惱不已,甚至對楚雲間遞了折子,稱病不去上朝。
華氏成日裏哀聲歎氣,不知該如何弄走楚珍這尊煞星。
這件醜事逐漸在京城中散步開來,成爲人們茶餘飯後的笑談。
而更令人發笑的,則是幾天後,又一樁醜聞的傳出。
據說長公主嫌棄驸馬床上無能,同之前苟且的侍衛再度勾搭到一起,甚至還挑了驸馬身邊精壯男子,夜夜承歡,一時間長公主府污穢不堪,驸馬尤其的沒臉。
那些個遊手好閑的人到處傳播這事兒,沈峻茂一度不敢出現在人前,隻每天躲在自己房間唉聲歎氣。
他原本還想回書院,可惜楚珍将他身邊的侍女和小厮全都打發了,銀錢沒收,壓根兒不準他出去。
于楚珍而言,如今的日子十分快活。
她甚至覺得,從前愛慕君天瀾的自己就是個傻瓜,愛情有什麽用,及時行樂才是最重要的。
楚珍的荒唐事一件接着一件傳出,沈朋聽說她在京城裏堂而皇之地招面首,這一次是真的氣病了。
幾天之後,他終于振作起來,聯合其他谏官,一封彈劾長公主穢亂宮閨的聯名折子,直接送到了楚雲間案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