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容嫣隻是笑而不語。
沈妙言在心底翻了白眼,這話說的,好像她以前很醜似的。
不過……
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背,在國師府天天喝牛乳羊乳的,肌膚倒的确比從前好了許多。
眼見着臨近中午,沈月如卻并沒有離開的意思,顧明隻得趕緊吩咐廚房,盡快趕出一桌豐盛的菜肴來。
沈妙言始終都在防着沈月如,她這位大堂姐,今日不可能隻是單純來閑聊的。
用午膳時,沈月如盯着滿桌子的菜,微微蹙眉,慕容嫣便開口道:“皇後娘娘可是有何不滿?”
一旁的采秋立即道:“我家娘娘夏日食欲不振,因此每頓膳食,都會上一道山楂汁拌雪酪開胃。不知府上可有這道點心?”
侍立在一旁的顧明立即拱手道:“回娘娘,自是有的,草民這就吩咐廚房去做。”
說着,便擡手,正要招人過來,沈月如微微蹙眉,聲音淡淡:“妙言,你便爲本宮跑這一趟吧。本宮記得,小時候,你總是愛摘山楂果送給本宮吃着玩。本宮念着你的好呢。”
她話中帶着喟歎,似是感慨昔日的好姐妹如今分居兩地。
沈妙言擡眸看去,卻從她臉上看不出什麽多餘的感情來。
顧明怕這事兒不簡單,正要阻止,那采秋又說道:“三小姐不知道,雖然如今沈國公一脈被從家族除名,可娘娘總是念着三小姐年幼,擔憂三小姐在國師府過得不好。娘娘常常想起三小姐以前的天真活潑,是真心把三小姐當做嫡親妹妹看待的呢。”
沈妙言在心底翻了個大大的白眼,這對主仆睜眼說瞎話的功夫還真高。
她想着,面上卻不動聲色,起身道:“那我去跟廚房的人說一聲。”
她走出花廳,順着抄手遊廊往後院走去,還沒進後院,忽然被人一把拉到角落裏。
她吓了一跳,回過神,卻見拉她的人是素問。
“素問姐姐,你怎麽了?”她好奇。
素問往四周瞧了瞧,臉色格外鄭重:“小小姐,你不能去廚房,裏面全是皇後帶來的人。那些嬷嬷宮女以試毒爲名,在廚房裏待着不走呢。”
沈妙言愣了愣,如果廚房裏全是沈月如的人,那麽她進去之後,在裏面怎麽樣了,外面根本不會有人知道。
她咬了咬牙,“我去衡蕪院的小廚房好了,叫那裏的廚娘做點心。”
素問點點頭,陪着她一道往衡蕪院去。
而花廳内,沈月如品着果酒,表情端莊。
隻要沈妙言進了廚房,她的人就會捉住她,逼她吃下放了毒藥的點心。
那毒藥隻需一點,就能讓人立即斃命。屆時,就推說是沈妙言貪吃,才誤食了毒點心。
再把罪名全部引到慕容嫣頭上,隻說是慕容嫣怨恨沈妙言奪去君天瀾的寵愛,所以才做出這檔子事,她沈月如便能坐享其成。
她想着,一雙剪水秋眸中的算計一重蓋過一重,唇角的笑容愈發凜冽。
然而過了一時半刻,卻還不見廚房裏有人過來。
她放下杯盞,望向慕容嫣,嬌美端莊的面容多了一層疑慮:“妙言怎的還不回來?本宮對國師府不熟悉,嫣兒不如親自過去看看?本宮很擔憂她。”
慕容嫣正好不想跟她坐在這裏扯些有的沒的,于是立即起身,往大廚房而去。
衡蕪院的小廚房内,廚娘将拌了山楂汁的雪酪擺進青瓷小碟裏,沈妙言直接拿手指戳了一點嘗嘗,覺着味道酸甜爽口,的确開胃。
沈月如真是會享受。
她想着,指揮素問端了點心,準備回花廳。
然而她剛跨出小廚房的門檻,就聽見遠處天際一聲驚雷炸響,吓得她抖了抖,擡頭看去,天色都暗了下來,遠處電閃雷鳴,時不時有悶雷滾滾,不過一瞬的功夫,瓢潑大雨就落了下來。
她穿過抄手遊廊,不知怎的,總覺心神不甯。
風漸漸大了,将大雨吹到遊廊裏,将她半邊衣裳都給打濕了。
素問瞧着怕她着涼,正好前面有個亭子,就讓她先在裏面等着,她去拿一把雨傘過來。
沈妙言也不急着回花廳,就點頭同意了。
素問走後,沈妙言獨自在涼亭站了會兒,看見兩個府中的小丫鬟路過:“皇後娘娘的人真是霸道,爲何不許咱們進廚房,咱們本來就是在裏頭燒火的呀。難道是擔心府中的飯菜有毒?竟然警惕成那樣。”
“噓,可不能背後說人壞話,當心被皇後娘娘的人聽見了。”
“可慕容小姐都進去了……”
兩人說着,漸漸走遠了。
沈妙言将她們的話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,稚嫩的小臉逐漸浮現出凝重,也不等素問了,拔腿就往廚房跑去。
總覺得,有什麽可怕的事情要發生……
這大雨叫人焦躁不安,她腳下生風,一路毫不停歇地跑進了廚房。
皇後宮中的兩個嬷嬷守在廚房門口,不知在低聲說着什麽,臉色極爲難看。
沈妙言推開她們,直接沖了進去。
裏面靜悄悄的,一個人都沒有。
她皺着眉頭,目光逐漸下移,就看見一盤點心被打翻在地,那個身姿纖細的少女蜷縮在地上,一頭黑發鋪散開來,巴掌大的小臉皺成一團,白得瘆人,唇角隐隐有黑血滲出。
她連忙奔過去,在慕容嫣身邊蹲下,勉強将她的腦袋抱到自己的膝蓋上:“慕容姐姐!”
對方雙眸緊閉,體溫很低。
“慕容嫣!”沈妙言提高音量,晃了晃她的頭,因爲慌張而聲音發顫。
窗外是一座池塘,暴雨打在層層荷葉和小小的荷花苞上,噼裏啪啦的,幾乎完全掩蓋住了沈妙言的聲音。
沈妙言快要吓死了,不停地搖晃慕容嫣,一聲聲喚着她的名字,慕容嫣勉強睜開眼縫,看見眼前的人影兒,就輕輕笑了一下。
她仰着頭,大口的黑血,順着她尖尖的下颌流到雪白的頸間,看起來觸目驚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