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左右瞅了瞅,忍不住抽出那封信,信封已經被打開,她展開信紙,上面寥寥數言,都是尋常問候,而寫信人自稱是“本宮”,想來就是沈月如了。
她又仔細讀了一遍,目光落在最後一句上。
“本宮等着你的好消息。”
什麽好消息?
反正不像是指病愈。
沈妙言想着,卻聽見外頭傳來腳步聲,她連忙将信件放回原處,轉過身來,就看到慕容嫣扶着阿沁的手,氣沖沖地跨進來:
“那些個小丫鬟,再鬧事,都亂棍打死算了!爲着碟點心誰吃多了誰吃少了這種小事,也值得打成那樣?!弄得好似我平時虧待了她們似的!”
阿沁笑着将她扶到梳妝台前:“都是些潑辣性子,聚到一塊兒,自是要打起來的。”
話音落地,卻覺得不妥。
她不由擡眸望了眼跟前的兩位小姐,又有些讪讪,這兩位姑奶奶,往常湊在一起,也是要打架的。
慕容嫣和沈妙言都有些不好意思,沈妙言便很快告退離開。
她拎着空食盒走出嫣然閣,随手摘了朵芍藥花把玩,心中卻仍舊尋思着沈月如那句話的意思。
她想着想着,忽然想起去紫陽山春獵的時候,沈月如當時帶着沈月彤去探望慕容嫣,當時她還揣測,沈月如想要利用慕容嫣殺她。
隻是後來,被她橫插一腳,打消了慕容嫣的想法。
莫非,沈月如這封信,乃是拐着彎兒地催促慕容嫣趕緊下手?
她人雖小,卻很聰明,立時就想到了其中關鍵。
她憤憤地将芍藥花兒丢到地上:“好你個沈月如!”
這麽說完,卻又對沈月如無可奈何,隻得将那芍藥花兒踩了幾腳洩憤,拖着食盒氣沖沖回了衡蕪院。
眼見着七月七将近,慕容嫣張羅着在府中建了座乞巧樓,用錦緞、彩燭、彩雕、花瓜等裝飾其中,很是漂亮。
七月七這日,君天瀾要出門,沈妙言撒潑打滾的,好歹讓他同意帶着她一塊兒出去。
她挑了車簾看去,車馬盈路,錦繡滿街。
攤販們賣的都是些平時難得一見的小玩意兒,什麽雙頭蓮啦、做成娃娃形狀的果食花樣啦等等,不一而足。
小孩子們大都換了新衣裳,拿着新摘的蓮葉嘻嘻哈哈地跑來跑去,可愛得很。
今日沈妙言也穿了身新衣裳,爲着節日,素白的襦裙滾了一圈淡綠色邊兒,外面罩着件薄薄的水青色衫子,在身後繡了一朵田田圓圓的蓮葉,素雅卻精緻。
她倚着君天瀾坐着,隻專注地盯着車窗外,難得的安靜。
過了會兒,馬車停了,沈妙言才發現竟是停在了皇宮外。
君天瀾叫她在車上等着,他自己下車離開。
沈妙言喝完兩盞茶,又在車上打了會兒盹,才見他回來。
他手中還抱了個罩紅紗的欄座,透過紅紗,隐約可見裏面是一尊黑檀木雕成的佛像,用的珍珠象牙裝飾,看起來十分華貴精緻。
君天瀾将那佛像放在車内的矮幾上,馬車緩緩啓程回去。
沈妙言好奇地伸手去摸:“國師,這是什麽啊?是楚雲間送給你的嗎?”
“嗯。”
“還挺好看的,楚雲間的國庫裏,肯定有不少寶貝。”沈妙言托着腮幫子,一臉嫉妒。
君天瀾摩挲着扳指,聲音淡淡:“這尊佛還算是個好東西,你拿着放在房間裏,辟邪也是好的。”
“辟邪?”
沈妙言不由睜圓了眼睛,心道若論辟邪,國師您這張冰山臉比佛像管用啊。
不過這尊佛看起來的确價值不菲,她且收着,就當是先從楚雲間那兒得來的利息好了。
楚雲間的命,她可還惦記着呢。
回到國師府,剛踏進府裏,沈妙言擡頭就看到後院那座極高的乞巧樓。
她随着君天瀾往衡蕪院走,一手抱着黑檀木雕的摩喝樂佛像,一手拉了拉他的衣袖,“國師,聽添香姐姐說,今晚抓到蜘蛛放進紙盒子裏,等到明天早上起來看,若是盒子裏的蛛網又大又圓,就代表着會有好姻緣呢。”
君天瀾面無表情:“一派胡言。事在人爲,蜘蛛又怎能斷定人的姻緣?”
沈妙言擡頭望了他一眼,圓眼睛裏帶着希冀:“國師,不如咱們今晚也去抓蜘蛛吧?妙妙想要和國師有好姻緣呢。”
她聲音稚嫩,說的卻很認真。
君天瀾瞥了她一眼,她那瞳眸裏的希冀是真的,想要好姻緣也是真的。
隻是,她這樣小的年紀,根本就還情窦未開,說是想要和他有好姻緣,大約也隻是沖着他的地位來的。
才十二歲,哪裏就懂什麽情/愛了。
他想着,冷聲道:“好好讀你的書,才是正經事。”
“國師好嚴肅呢。”
一大一小說着話,很快進了衡蕪院。
跟在後頭的夜凜和夜寒卻覺得不是滋味兒,自家主子似乎總覺得沈小姐太小不懂情/愛,可他們家主子,怕也是不懂情/愛的。
這兩個糊塗的湊一塊兒,将來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。
眼見着入了夜,乞巧樓那邊的絲竹管弦聲響了起來,府中的年輕丫鬟們都跑過去玩,向來冷清的國師府罕見的熱鬧起來。
沈妙言也跑去湊熱鬧,拂衣從府外帶了不少果食花樣進來,裏頭還有一對泥捏的門神,稱作“果食将軍”,自然是歸了沈妙言。
沈妙言寶貝似的捧在懷裏,不爲了别的,就因爲她覺得這對門神看起來兇神赫赫的,有點像她家國師大人。
她看着,不自覺就笑了起來。
樓上以慕容嫣爲首,每個姑娘面前都擺放着一個針線籃,她們要在月下穿針引線的,據說誰穿得快,就是手巧賢惠,閨中名聲傳出去也會好聽。
沈妙言捧着一隻馍馍啃得認真,瞧她們穿完針線,又拿了彩紙比賽剪紙,覺得無趣得很,于是自個兒拿了紙盒子悄悄下樓,打算去抓蜘蛛。
而此時的衡蕪院靜悄悄的,遠處隐隐傳來的樂聲,愈發襯托得這裏安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