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容嫣看着自己那碗米飯被蓋滿辣椒,頓時怒不可遏,直接将一盆雞湯砸進沈妙言碗中,“你太矮,多喝點雞湯補補!”
好好的一盆雞湯四濺開來,流得滿桌子都是。
沈妙言氣得渾身發抖,站起身來,“哐當”一聲,将一盤子牛肉倒進慕容嫣的盤子裏,“胸前沒有二兩肉,你也多吃點肉補補吧!”
慕容嫣低頭望了眼自己的胸,一張俏臉漲得通紅通紅,“沈妙言,你竟敢辱我至此!”
說着,直接端了桌上的一碟麻辣雞翅,往沈妙言腦袋上扣去。
雞翅的褐色醬汁順着沈妙言白嫩的面頰滴落,頭上更是慘不忍睹。
她咬牙切齒,趁着慕容嫣大笑時,雙手抓起盤子裏的蟹黃炒粉,直接抹上了慕容嫣的頭和臉。
慕容嫣驚叫一聲,回過神時,頭發和臉上全是炒米粉,頓時花容失色,掐住沈妙言的脖子:“賤人!”
花廳裏的丫鬟們眼睜睜望着兩人打了起來,等反應過來上前勸架時,一桌好菜早已被毀得七七八八,兩個人渾身髒污,頭發蓬亂,滿臉菜汁,彼此緊緊拽着對方,雙眼通紅,死都不肯松手。
君天瀾負手跨進門檻時,看見的便是這麽一副畫面。
他的目光從地上的菜品、碎盤子、米飯上掃過,狹長的鳳眸一片幽深。
花廳裏勸架的丫鬟們注意到他的到來,漸漸安靜下來,低頭退到一旁,大氣都不敢喘。
沈妙言和慕容嫣打着打着覺得不對勁兒,各自偏頭看去,便看見一身黑袍的男人靜靜站在燈下,面容陰沉,渾身流轉着冷意。
“天瀾哥哥!”慕容嫣奔過來,纖瘦的身子微微顫抖,“這府裏,我是沒法兒待下去了!沈妙言說我,說我……說我胸小!”
她哭得傷心,兩行清淚将面龐上褐色的醬汁沖刷下來,看起來……頗爲喜氣。
沈妙言也跟着過來,仰頭望着君天瀾,小臉上沾着菜葉子,蓬亂的發團子裏插着兩根雞翅,眼圈兒通紅:“都是妙妙的錯……慕容姐姐打罵妙妙,妙妙就該忍着受着,不該還手還口!”
她說着,露出一副懂事隐忍的小模樣,眼淚欲落未落,看起來要多可憐有多可憐。
慕容嫣猛地瞪向她:“誰打罵你了?!你把話說清楚!”
沈妙言卻一字不吭,隻是大哭。
慕容嫣咬牙,這沈妙言還真是難纏!
她想着,忽然扶額,身子搖搖欲墜,眼見着便要暈厥過去。
“小姐!”阿沁連忙過來扶住她,卻不敢看君天瀾一眼。
沈妙言哭了會兒,覺得不大對勁兒,悄悄從衣袖裏擡眸看去,隻見君天瀾靜靜坐了下來,摩挲着墨玉扳指,似笑非笑:“糟蹋糧食,很有意思?嗯?”
花廳裏一片屏息凝神,沈妙言縮了縮身子,聲音軟嫩裏帶着哭腔:“國師,對不起,是妙妙錯了……”
先道歉,總是不會錯的。
慕容嫣醒過神,也不敢裝暈倒了,啜泣着說道,“天瀾哥哥,我也有錯。”
拂衣爲君天瀾端來香茶,他抿了一口:“你們兩個,把這裏打掃幹淨,本座不想看見有人幫忙。”
“是……”兩人對視一眼,随即弱弱地福身行禮。
接下來的幾日,沈妙言和慕容嫣明争暗鬥不斷,卻都十分有默契地趕在君天瀾回府前恢複如初,姐姐長妹妹短,親切到咬牙切齒。
眼見着明日便是春獵了,沈妙言尋思着君天瀾好歹得練練吧,萬一明天射獵的時候失手呢,那多丢人。
可君天瀾這夜,依舊坐在書房裏那把黃花梨嵌牙雕山水大椅上看書。
沈妙言捧着一杯熱茶,跪坐在深紅色的軟毯上,面前的矮幾上擺着一本《樂府詩集》,攤開的那一頁正是《白石郎曲》:“‘……積石如玉,列松如翠。郎豔獨絕,世無其二。’”
她輕聲念誦着,卻不明白“積石如玉,列松如翠”是個什麽意思。
她擡起頭,正要問君天瀾,卻見他身着雪白中衣,披着黑色錦袍,一頭如絲綢般的烏黑長發傾瀉而下,襯托得面龐妖豔俊美,周身氣質都是尊貴。
燈花落下,他的雪白中衣流轉着綢緞的光澤,宛如明珠生暈,格外好看。
他手持書卷,就那麽靜靜端坐在大椅上,燈光纏綿流轉于他的額頭、鼻梁、薄唇,流光四溢,如松如玉。
郎豔獨絕,世無其二。
沈妙言看得有些呆了,大約那位白石郎水神,也應是生了這麽一副好容貌吧?
君天瀾注意到小丫頭癡呆的目光,不由蹙眉:“瞧什麽?”
沈妙言收回視線,趴在矮幾上,面頰有點泛紅:“白石郎……”
“什麽?”
“沒什麽!”沈妙言翻了頁書,砸吧砸吧小嘴。
君天瀾默默斜了她一眼,小丫頭整日裏說胡話,也不知道書讀到哪裏去了。
花影橫斜,夜色沉沉,房間一角,青銅小獸正悠悠吐出甘甜冷冽的龍涎香。
第二日,寅時剛過,國師府便忙碌了起來。
春獵會持續三天,拂衣爲沈妙言收拾了幾套換洗衣物和日常用品,又好一番叮囑,叫她在山中不要亂跑。
因爲添香馬上功夫不錯,所以君天瀾也捎帶上了她,讓她照顧沈妙言。
國師府門前,君天瀾騎在一匹純黑色寶馬上,身後是兩輛馬車,一輛坐着沈妙言和慕容嫣,一輛放置各式用品。
三十六騎侍衛護駕,一路往皇宮而去,和楚雲間及其他大臣彙合。
如今天還未亮,沈妙言困覺得很,倚在馬車裏的軟榻上睡了過去。
馬車在皇宮門前停下,四周全是其他世家的車子,裏頭坐了不少貴女,都是要進山看熱鬧的。
慕容嫣随手擺弄着一把弓箭,心裏對外面那些貴女們很是不屑。
這些出身貴族的世家小姐,隻知道繡花讀詩,進了山,真真是一點用處都沒有,反倒是男人的拖累。
她想着,又望向睡得正酣的沈妙言,這一位,更是大草包一個,不會射箭不會騎馬,連别人都會的繡花讀詩也不會。
她鄙夷了沈妙言一番,将弓箭放到矮幾上,“阿沁,我睡會兒,到了紫陽山,你叫我。”
“小姐放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