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妙言個子小,得踮着腳尖,才能把他的外裳褪下。
她又毛手毛腳地爲他褪下中衣,剛擡起頭,就看見他腹肌分明,身體的每一寸線條都精壯有力,猶如鬼斧神工。
就算是傷疤,看起來也很有男子氣概……
寝屋裏,燈花落下的聲音清晰可聞。
然而就在這樣寂靜裏,君天瀾聽見了一聲“咕嘟”。
他低頭看去,小丫頭似乎,正在咽口水?
沈妙言面頰爆紅,轉身往簾子後面跑,“我去給你拿衣裳!”
君天瀾望着她慌裏慌張的背影,薄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。
沈妙言躲在帷幕後面,重重喘着粗氣,拍了拍自己發燙的面頰,好不容易才平複下狂亂的心跳。
等她拿來幹淨的中衣和外裳,就看到君天瀾好整以暇地坐在床沿上,一手撐着腦袋,一手持着書卷。
幾縷黑發散落下來,愈發襯得他肌膚白膩。
燭火明滅,那狹長的鳳眸含着跳躍的光點,鼻梁高挺,嫣紅的性感薄唇透着一股邪氣。
真是妖孽。
她暗自想着,捧着衣裳走到他面前,“國師,更衣了。”
等這一出鬧完,沈妙言是真的困了,打着呵欠,眼巴巴瞅着君天瀾,就盼着他放自己去睡覺。
君天瀾仿佛看不見她的盼望,随手掀了被子上床,“把帳幔放下,再去把地上的水擦幹淨。”
沈妙言耐心地給他把帳幔放下來,又從外面尋來抹布和小盆,趴到地上擦水。
擦了一會兒,她跪坐在地,擡頭望向窗外的月色,已經是四月初了,月牙兒高懸在深碧色的蒼天中,孤寂冷清。
她揉了揉眼睛,在旁邊的軟毯上挑了個舒服的位置趴着,雙手托腮,直勾勾盯着那輪明月。
明天沈府就要被賣出去了,那府裏,有她和爹娘的許多回憶,她真的很想買回來。
可惜她沒銀子,根本買不起。
帳幔後,君天瀾側過頭,瞧見她趴在地上,朦胧月色下,嫩生生的小臉上都是悲傷。
燈籠裏的燭火燃盡了,屋子裏隻剩下清寒的月光。
她竟在地上睡着了。
君天瀾挑開帳幔,下床輕手輕腳地抱起她,往東隔間走去。
他把她放到小床上,替她拉攏被子,又把她的手塞進被窩,這才離開。
寝屋裏一室清輝,他輕聲叫了拂衣進來,把地面打掃幹淨。
臨睡前,他望了眼東隔間的布簾,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。
什麽時候起,他如死水般的心,也會泛起漣漪了?
金爐香滅,漏盡更殘。
待到再睜眼時,已是第二日天明。
沈妙言猛地從被窩裏坐起來,她怎麽睡在這裏了?!
她不是在看月亮嗎?
她望向窗外,早就天色大亮了,哪裏還有什麽月亮。
她匆匆套了衣裳,梳了兩個團子頭,撩開布簾,看到君天瀾正坐在鏡台前。
君天瀾見她出來,淡淡道:“過來爲本座束發。”
這些時日,沈妙言已經學會自己紮頭發了,不過給君天瀾束發,對她而言還是頗有些難度。
君天瀾的頭發又黑又密,她一隻手根本握不住,手忙腳亂,才勉強束了一個還算看得過去的發髻,又小心翼翼捧起那頂黑玉冠爲他戴上。
君天瀾拿梳子理了理,起身往門外走去。
沈妙言迅速跟上,擡頭望着他的側臉,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。
兩人穿過長廊,迎面而來多侍女紛紛退避到邊緣行禮。
快到花廳時,沈妙言終于忍不住,握住君天瀾的衣袖:“國師,我的月錢呢?”
君天瀾低頭看她:“月錢?”
“是啊,”沈妙言眨巴着琥珀色的圓眼睛,嫩生生的小臉上滿是認真,“算我一個月一百兩銀子的月錢,一年就是一千二百兩。我打算問你預支十年的月錢,好不好?”
君天瀾面無表情,“第一,誰告訴你,你月錢有一百兩銀子的?就算是拂衣和添香,也不過一個月十兩。第二,本座這裏,沒有預支一說。第三,就算你有一萬兩千兩白銀,也不夠買回沈府。”
“那要多少銀子才夠?”
君天瀾沉吟片刻,答道:“沈府隻值五萬兩白銀,但是不排除有人虛擡價格。”
他說罷,望了眼一臉糾結的小丫頭,抽身而去。
沈妙言低下頭,扳起指頭算錢。
按照一個月十兩來算,算來算去,她都得給君天瀾做上四百多年的小丫鬟,才能買得起一座沈府。
她風中淩亂,四百多年,她早就化成灰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