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門‘嘭—’的關上,曹華站在院門外,無奈的攤開手。
放完煙花後,他又晃了怡君半個時辰,直把怡君晃的要拔劍砍人才罷手。運動幅度太大,怡君好像有點難受,本着憐惜的心思,又頗爲體貼的揉了半個時辰,結果,就被趕出來了。
念在中秋大婚的份兒上,他原諒了怡君的恩将仇報,隔着院門道别之後,便帶着幾分笑意離開的石泉巷。
看了看天色,夜色已深,他沒有多做停留,在房頂上起起落落直接就回到了曹府,還沒接近諾大府邸的院牆,便發現裏面人聲嘈雜,多了許多丫鬟。
曹華仔細傾聽,分辨出是洛兒的丫鬟,眼中頓時一喜,半年多沒見心中思念自不用說,當即就躍上了院牆,隻是入眼的場景,讓他愣在了當場。
夜風掃過廊庭。
外院圍牆邊上的走道之間,兩個女子站立其中,一穿白色長裙,一着丫鬟服飾。
個字都很高挑,彼此都看着對方,微微蹙眉的眼神,讓寂靜的夜色染上了幾分肅殺之意。
曹華微微蹙眉,無聲無息的落在院牆上,暗中觀察。
要說爲什麽會出現這樣的場景,時間還得回到稍早之前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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華燈初上,公主的車架和一大群仆役回到了侯爺府。
巡視的荊鋒瞧見後,急急忙忙把寒兒喊出來,把坐了近兩個月船的趙天洛迎進府門。
上百丫鬟仆役,進入府邸後就開始各司其職,收拾起已經差不多整理幹淨的侯爺府。
荊雪一直不怎麽合群,唯一能說上話的祝曲妃跑了,便又成了孤家寡人,不好跑去和公主拉家常,隻能找到了許久不見的親哥。
外院住的都是下人和護院,荊鋒作爲府上的門神,又是曹太歲的大舅子,住的地方自然不差,院子裏刀槍劍戟放了一大堆。
荊雪緩步行走,荊鋒則面容嚴肅的絮絮叨叨:
“雪兒,中秋就大婚了,這可是大事兒,到時候府上會進幾位新娘子還不清楚....”
荊雪修長十指旋轉着小匕首,默默數了下:
“加上兩個小丫鬟...九個啊....”
荊鋒搖了搖頭:“這可說不準兒,誰知道都督有沒有在哪兒藏了兩個。”
荊雪滿不在意,淡淡歎了一聲:“反正不管幾個,我都是做最小的那個,還能和兩位夫人一樣吃醋不成...”
荊鋒滿眼恨鐵不成鋼,左右看了眼,周圍沒外人,便沉聲道:
“聽妞妞說,王侯之家的順序可講究着...”
“她懂個什麽?”
荊雪頓時不高興了,撇了親哥一眼:“那女人就一蠻子,除了耍大刀還會啥?”
“嘿——”荊鋒臉色微沉,瞪了妹子一眼:“她是你嫂子,你連大刀都不會耍,還說人家?”
荊雪抿抿嘴,無話可說,懶得搭理。
荊鋒哼了一聲,背着手頗爲老成的教導:
“妞妞說的也是實在話。王侯之家,順序的講究可大着了,以後有什麽好東西,比如說官職、封爵,都是偏房子嗣的話,都督爲了不偏心,肯定是按照順序來給,先給三房四房,再給五房六房。你不去争個先後,以後有了兒子閨女,要是閨女和其他姐妹都瞧上了一個狀元,都督手心手背都是肉,肯定不好出面,你怎麽辦?那時候再和其他房去搶?”
荊雪微微蹙眉:“....還有這說法?”
“妞妞說有,那就是有。”
荊鋒背着手來回渡步:“我們兄妹倆雖然出生貧寒,但都是正兒八經的良民。按照禮法當正房都有資格,你怎麽說也比祝曲妃、李師師、綠珠、玉堂排在前面些。不過李師師和祝曲妃倆太厲害,你肯定鬥不過,綠珠和玉堂是公子的貼身丫鬟,你也鬥不過...”
荊雪臉色一黑,冷聲道:
“知道你還說?”
荊鋒幹笑了下,左右看了看,又語重心長的道:
“不過,前些天我瞧見内宅又來了個丫鬟,長的很俊,和玉堂、綠珠關系處的很好,恐怕是都督從哪裏地方順手收來的.....”
荊雪輕輕蹙眉,表情認真了幾分:
“還有這事兒?”
荊鋒認真點頭:“别人也就不說啦,那姑娘就是個打雜的丫鬟,沒背景、沒武藝、沒身份,還比你後遇上都督,這要是在讓她搶在前面進門,以後你叫她‘姐姐’可就說不過去啦。”
荊雪臉色扭捏了幾分,想了想:“曹大人讓她先進門,我有什麽辦法....”
“唉—”荊鋒有些着急:“都督對女人心軟,常言‘會哭的孩子有糖吃’,你不鬧都督肯定就順水推舟啦.....”
荊雪咬了咬下唇,淡淡哼了一聲:
“曹大人...把我趕出門怎麽辦...”
“又不是讓你去找都督鬧。”荊鋒苦口婆心:“聽妞妞說,大戶裏面的夫人,都是暗中較勁,我也不明白啥意思,約莫就是你去認識下那姑娘,讓她知道你的身份,壓住了你以後就在她上面,壓不住你以後就得看一個丫鬟臉色....”
唠唠叨叨,語重心長。
荊雪抿了抿嘴,好歹闖蕩過半個大宋,比不過其他人也就罷了,連個莫名冒出來的小丫鬟都排在她面前,确實有點難以接受。
經過親哥的一番挑撥,荊雪思索片刻,便兜兜轉轉,獨自來到了側宅丫鬟居住的院落。
府上嘈嘈雜雜,丫鬟都在公主的院子附近忙活,側宅并沒有多少人。
荊雪本來還想尋找,結果圍牆下的道路走到一半,便瞧見一個丫鬟從院子裏走出來,把一盆水倒在了院牆下的灌木叢裏。
荊雪微微眯眼,頓時就認出了這個丫鬟是荊鋒所說的‘三娘’,畢竟這丫鬟個兒比她還高,和謝怡君不相上下了,女子長這麽高實屬鶴立雞群,想不被注意都難。
上下打量幾眼,叫三娘的丫鬟長的确實漂亮,用‘美人’形容半點不爲過,最惹眼的就是一雙腿,哪怕藏在裙子下面,也能感覺到那長度,而且...很細。
荊雪低頭看了眼,對比了下,眼中便顯出幾分戒備和敵意——曹大人最喜歡的就是她的腿,而她唯一能引以爲傲的也隻有這個。
在一衆姑娘裏面,她胸脯比不過謝怡君,臉蛋各有千秋,但硬要比,肯定賽不過豔壓東京的李師師,也就一雙腿能和謝怡君打個平手,身高的緣故比其他人肯定要長。
都是女兒家的小心思,雖然沒有明面上攀比,可心裏豈能沒點想法,宅子裏誰不羨慕陳靖柳那肩窄臀圓能氣死人的身材,連謝怡君每次瞧見都眼神怪怪的。
如今發現個腿兒比她還長的女人,而且看起來沒什麽肉很清瘦,荊雪自然有些敵意,若是連腿都比不過,她就真的一無是處了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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扈三娘剛剛把洗衣服的水倒掉,正琢磨着怎麽在豪門大戶裏低調生存的事兒,轉頭便瞧見一個女人站在不遠處盯着她。
眼神帶着幾分敵意。
扈三娘左右打量,周圍沒外人,便看向了對面的白衣女子。
一身素群,沒梳夫人髻明顯不是公主,看穿着也不像豪門夫人,氣質嗎...更像個江湖人。
扈三娘在江湖上名氣不小,女子之中,也就比謝怡君差一丢丢,當下便皺起眉,覺得對方很沒禮數。
她雖然現在是丫鬟,也是曹太歲的丫鬟,在宅子裏也算有點輩分。
不過不清楚對方身份,爲了不惹事,扈三娘還是微微欠身:
“你瞅啥?”
荊雪輕咳一聲,表情認真了幾分,往前走了幾步,不喜不怒:
“姑娘就是三娘?”
扈三娘輕輕點頭:“姑娘是?”
荊雪聽見這話,還真不好接,她還沒進門,不可能自稱夫人、姨娘,更不可能說是曹華的情人,想了想,隻能說:
“我是黑羽衛的親眷,也住在這裏。”
扈三娘一聽這話,頓時放松下來——侯府極大,護衛在府上的黑羽衛不在少數,肯定有住處,平時也有附近的家眷過來串門。
她以爲是那個黑羽衛的媳婦過來探望相公,便輕輕點頭:“姑娘找我有事嗎?可是有什麽要幫忙的?”
荊雪與這些豪門丫鬟說起話來總得醞釀半天。琢磨許久,才輕聲道:
“嗯....你以後跟着我,我照應着你。”
一副江湖人收小弟的做派。
扈三娘一愣,上下打量幾眼:
“姑娘...什麽意思?”
荊雪心裏有些慌,想了想:“我...我和曹大人很熟,嗯...以後可以給你說好話,出了事,也能幫你求情。”
扈三娘吸了口氣,微微眯眼打量許久:“那....條件是什麽?”
荊雪有些扭捏,輕咳一聲:“你以後,叫我姐姐。”
扈三娘點了點頭,很幹脆的答應:“姐,你真能和曹大人說上話?”
聽見這聲‘姐’,荊雪如釋重負,爲了表現出當姐姐的擔當,輕輕點頭:
“曹大人....嗯...某些時候對我言聽計從,特别聽話....”
扈三娘滿眼質疑,正想開口詢問,便聽見一聲脆響。
荊雪“啊——”的一聲跳的老高,又被不知何時出現的曹華抱住。
荊雪滿眼驚恐,連動都不敢動,顫聲道:“我錯啦...曹大人,别打我...我再也不敢了...”
曹華又好氣又好笑:“言聽計從?特别聽話?在背後敗壞我名聲,膽兒挺肥啊?”
荊雪滿眼慌亂,近乎帶着哭腔:“我不敢啦...我說說嘛,别打我...”
扈三娘瞧見這一幕,眼中先是有幾分好笑——這麽慫,還跑出來收買人心?
不過瞧見曹華打女人後,她便怒火中燒,懲罰下人也罷,對待一個女兒家,豈能打屁股?這種等同與羞辱女子的做法,實在是太過分。
曹華教訓完媳婦,偏頭看向旁邊的丫鬟。
扈三娘一個哆嗦:“公子,我...我先退下啦....”低着頭就跑回了屋裏。
曹華搖頭輕笑,抱着荊雪就走向了後宅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