諾大的府邸之中,到處都是敲敲打打的聲音,工匠來回奔走,顯得有些嘈雜。
玉堂坐在書房的門檻上,撐着小下巴看着院落裏的形形色色,平時古靈精怪的模樣蕩然無存。
從十歲出頭進了這件院子,她就一直住在這裏。本來是四個人,每天燒水洗衣服、調皮搗蛋,公子寵着她,寒兒姐寵着她,綠珠也寵着她,都把她當成沒長大的小姑娘。
可人總是要長大的,馬上都十九歲了....
玉堂雙手捧着下巴,幽幽歎了口氣。
自從公子會講故事買零食之後,她就一直不想長大,希望所有人都不長大,一家人就這樣保持下去。
可是慢慢的,公子成婚了,娶了個公主回來,帶了一百多個丫鬟家丁。
好多外人跑進來,人一多宅子就變味了,反而沒以前那麽熱鬧,就和家裏來了好多客人一樣。
她呢,就隻能把小院外面讓出去,把領地縮到這件院子裏,就當院門外就是别人家,不去搭理就是了。
可是公子明顯已經長大了,除了她和玉堂,還有了娘子。公子明顯要更疼愛娘子一些,又公務繁忙到處跑,沒時間再陪着她講故事打打鬧鬧。
她是丫鬟嘛,也隻能偷偷委屈一下,還好有綠珠和陪着她。
結果呢,現在綠珠也長大了,竟然和公子...
玉堂臉紅了下,輕輕哼了一聲。
自從那之後,她就感覺自己成了孤零零一個人,就和以前家裏餓得沒東西吃了,隻能在她領子後面插跟茅草賣出去一樣。
雖然很不舍得爹娘,想一輩子呆在小村子裏,可她改變不了,隻能把這些藏在心裏,還表現出不在乎的模樣,希望能賣給大戶人家不愁吃喝,免得娘親爹爹舍不得。
現在确實不愁吃喝了,可不知爲什麽,她又有那種孤零零一個人的感覺。按理說要去接受,應該和綠珠一樣,乖乖的承認自己長大,從公子的小丫頭變成公子的女人。
可....就是不好意思....
玉堂嘟了嘟嘴,轉眼看了一圈。
三娘貼喜字不知貼到那裏去了,聽寒兒姐說,公子大婚的時候,她也要穿紅裙子戴蓋頭,和綠珠一起進門。
通房丫頭進門是不用操辦的,能坐一次花轎,她其實很高興,可心裏面就是不樂意,壓都壓不下去,或許是緊張的緣故吧,嫁了人,她就不是小丫頭了....
玉堂在門口坐了許久,綠珠和寒兒姐出門了,她一個人瘋感覺沒勁,便自顧自的走回了屋子。
屋子是公子的睡房,在這裏住了好多年,她有一半時間都睡在側屋裏。
玉堂轉眼看了一圈兒,走到床邊,和最早的時候一樣,蹲下來趴在床邊,下巴放在手臂上,看着空蕩蕩的枕頭。
隐隐約約,好像又瞧見公子側躺那裏,手持一把折扇,有模有樣的說着:
“那厮在東京倚勢豪強,專一愛淫人家妻女。京師人懼怕他權勢,誰敢與他争口,叫他做京都太歲....”
“公子,是花花太歲...”
“呵呵...都一樣...”
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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楊樓街後方的珠寶作坊正在整頓,召了新工匠正在随着老人學習,以前的鋪子工匠都變成了鑄造火器的熟工,肯定是沒法再重操舊業了,也就兩個遊方術士跑了回來,繼續在防爆牆後面鼓搗。
中午時分,作坊裏的工匠都出去吃午飯去了,曹華在自個的小作坊裏走走看看,來到了後方的化工實驗室。
亂七八糟的瓶瓶罐罐擺了一大堆,氣味有些刺鼻。
沈雨用手絹掩住鼻子,跟在後面四處打量,小眼神卻一直盯着曹華的衣襟,看來對那個荷包戀戀不忘。
曹華在儲物間裏找了片刻,拿出一塊剛成型不久的暖黃色香皂:
“桂花味的,你試試。”
沈雨小手捧着打量幾眼,湊到鼻子前聞了聞:“挺香的...”然後就一口下去。
“這不是糕點...”曹華滿臉黑線。
“呸呸呸—你不早說....”
沈雨呸了半天,蹙着小眉毛,看着香皂上面的牙印:“做的和桂花糕一樣,本就不對....要是小孩子看的,肯定吃了...”
曹華想了想,輕輕點頭:“這個建議不錯,得改良一下。”
沈雨“哼~”了一聲掩飾臉上的尴尬,拿起香皂打量幾眼:“這該怎麽用?”
曹華呵呵一笑:“洗澡的時候,在身上抹抹,出來後就香噴噴的,很好聞。”
“.....”
沈雨左右打量幾眼,四下無人,便緊張起來,掩住一馬平川的小胸脯:“姓曹的...你還想讓我在這裏洗澡不成?...休想...”
曹華無言以對,隻當作沒聽見,帶着沈雨在作坊裏兜兜轉轉。
沈雨好奇寶寶似的看着,卻又很謹慎的保持着距離,生怕被占了便宜。
作坊裏研究的東西很多,除開香皂、玻璃之内,高度酒啥的自然都有嘗試,都是技術儲備。
曹華走到蒸餾設備的旁邊,打開酒壇,舀起一勺味道極佳的甘蔗酒,倒進杯子裏,遞給沈雨:
“高度白酒,約莫五十度往上,出産後肯定風靡全汴京,這玩意利潤可不小。”
大宋的酒水全是低度米酒,十度以下和啤酒差不多,所以才有那麽多拿碗喝的猛人,曹華喝再多都沒感覺也是這個原因。
米酒這東西老少皆宜,沈雨以前聚餐也沒少喝,瞧見白白淨淨和水沒啥區别的蒸餾酒,拿起來疑惑打量:
“和水一樣,有味道嘛?”
“你嘗嘗。”
沈雨微微蹙眉,像模像樣的聞了一下,便眼前一亮:“好香。”
“那是自然。”曹華輕搖折扇,穿越客的優越感展露無疑。
沈雨拿着估計裝了二兩白酒的杯子,便如同喝米酒一樣,一口灌了下去。
然後.....
“噗——咳咳咳咳....啊—咳咳咳咳...”
小屋之中,沈雨臉色漲紅渾身哆嗦,原地蹦蹦跳跳,眼淚都嗆出來了,眉毛都快蹙在了一起。
曹華有些沒心沒肺的笑了幾聲:“怎麽,夠烈吧?”
“啊....咳咳...你個混蛋...不早說...嗆死我啦...這是人喝的東西?”
沈雨拍着胸口,隻覺渾身都火辣辣的,在屋裏轉圈圈,也不知道要幹嘛。
曹華倒了杯水抵給她:“這是純爺們喝的東西,你喝不了很正常。”
沈雨結果杯子咕噜咕噜的灌下去,才稍微好受一些,然後氣哼哼的往外走,顯然覺得被耍了。
曹華搖頭輕笑,收拾好東西好,跟着出了門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