杭州被攻占的消息一傳開,朝廷也有所動作,調遣了江南路的禁軍過來平叛,隻可惜江南路的兵馬連方臘都打不過,跟何況是據城而守的蜀軍,跑到跟前瞧見幾百門火炮後,直接就自己退了,連像樣的攻城戰都沒發起。
随着陸行兒、仇道人等方臘殘部四處召集部下先後抵達杭州,兵馬得到迅速擴充,因爲曹華下令不擾民的緣故,并沒有方臘短時間籠絡百萬兵馬那麽快,但江南遭受兵禍産生的流民并不少,在各路首領煽動之下,聚集十來萬步卒并不難。
曹華也在東奔西走,除了跑去各大世家門閥那裏商談,還跑到了兩百裏外的睦洲勸了童淑和葉居中幾句,葉居中還能說什麽,帶着七千禁軍便彙入了曹華的隊伍。
平江府的陳啓明、溧水的周邦彥等,凡是和他打過交道的世家或官吏,基本上都改換了門庭。朝廷也派了宣扶使平叛,但這次的平叛總有些掉鏈子,很多命令都執行不到位。其中一部分原因是曹華派人暗中遊說,另一方面則是江南的官吏人心散了。
作爲蔡太師一系的根據地,随着蔡京、朱勔等人一死,大部分官吏都成了沒頭蒼蠅。一場方臘叛亂鬧得轄境内烏煙瘴氣,現在蜀軍過來,放在他們面前就隻剩下兩條路,要麽和蜀軍拼了,要麽跟着蜀軍加官進爵,反正蜀軍不是方臘,不會把官吏剝皮抽筋。
江南的官吏無論文武,七成都是蔡太師一系的人,其中投機倒把的不在少數,有條路放在面前自然就會去走,至于大宋的皇帝姓什麽,和他們關系不大,他們原本也隻聽蔡京、朱勔的。
在這樣的局面下,朝廷連連下發诏令催着地方官吏募兵平叛,各地官員都是拖拖拉拉,蜀軍一到守軍一跑把他們一抓,就喊兩句‘生是大宋人,死是大宋魂’,然後該幹啥幹啥,連扛鋤頭的方臘都擋不住,指望他們擋拿火炮的曹華,無異議癡人說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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宮城的金殿之上,朝臣看着一道道消息,有暴跳如雷的,有沉默無言的,有唉聲長歎的。
鄭居中、秦桧,還有一向主張抗金的李綱、種師道等人,第一次統一了口徑,齊齊跪在金殿上,哀聲谏言:
“聖上,大宋已到生死存亡之際,曹華狼子野心,豈能坐視其壯大,還請聖上下诏與金國和談,抽調重兵南下平叛,否則幾月之後,曹華就能發兵北上直取汴京了。”
趙轍走在龍椅之上,看着焦急不安的諸多朝臣,良久,輕輕歎了口氣:
“遼金兩國,已經看到了我朝的形勢,金兵已經厲兵秣馬,等着朕去和談,談攏了,少說割讓北方數州疆域,且北方駐軍一撤,金兵随時能南下直取汴京,這是把脖子伸到金國的刀下,任人宰割。”
“可曹華若不打壓住氣焰.....”
“抽調北方的四十萬禁軍南下,就能一舉平定曹華?”
“......”
群臣默然。
“幾百門火炮蹲在城牆上,沿岸修建有炮塔,禁軍是走水路下去,還是徒步跑過去?”
“......”
“北方主力禁軍去了江南,若是連杭州都沒打下來,金兵乘勢南下禍亂中原,大江以北便全成了金國的疆域,到時候朕去那兒?
去江南向曹華乞降,把大宋改成南宋,還是向金國乞降,和曹華劃江而治?”
“可是....”
“再招安曹華一次,若是肯和談,條件讓他提,若是不肯,就這樣吧....”
趙轍長歎一聲,在聽政的太子趙淮的攙扶下,緩步走向後殿。
群臣呐呐無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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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月初,曹華占據杭州。
二月中旬,睦洲告破。
二月底,陸行兒攜匪軍兩萬,仇道人攜匪軍三萬抵達杭州,各方小頭領率領的小股隊伍不計其數,逐一來到杭州。
三月初,歙州、處州被破。
三月底,衢州、婺州被破。
至此方臘所攻下的六州五十二縣再度易手。
四月,方七佛率軍八萬攻秀州,秀州守将王子武甯死不降,城門被擊垮三次又用砂石填補,硬生生守到援軍抵達。可惜王秀的戲碼再度上演,援軍剛剛抵達秀州附近,便被曹華親率騎軍攔截擊潰,秀州告破。
四月底,蜀軍在秀州修整補充後繼續北進,直指平江府。
而朝廷的第三道招安令,也來到了杭州城外,負責和談的,是曹華在京城唯一的朋友尉遲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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船隻抵達錢塘江旁,身材高大的尉遲虎,扶手站在船頭上,臉上再無憨傻之氣,隻帶着濃濃的憂色。
不過是做了趟船,上船時還是星星之火,等抵達江南,大宋已經變了樣。
城外兵甲林立,一艘艘嶄新的船隻從船塢中拉出來,整齊的停放在碼頭邊上,力夫和士兵推着火炮,有條不紊的安裝着在一年多時間幾乎摧垮整個大宋的黑色巨獸。
火炮聲綿延不絕,遠處的茅山河一帶,大批士兵駐紮,輪換操練着如何使用火炮,遠在數裏之外便能聽到震耳欲聾的聲響。
尉遲虎看了片刻,隻覺得整個世界都變了,以前的戰場隻有喊殺、馬蹄聲,從今以後,恐怕都會被這可怖的巨大聲響覆蓋。幾年前他身邊還圍繞着才子佳人、詩詞歌賦,也曾想過有一天遼金北下,披上戰甲縱橫沙場,卻不曾想到隻是一瞬之間,世界就變成了這副模樣。
堅不可摧的城牆沒用了,抵禦起兵的重甲沒用了,引以爲傲的床子弩,甚至沒最小号的火炮打的遠,最最關鍵的是,大宋的人心散了,花石綱、造作局禍害百姓二十年,百姓早就沒了忠君報國的念頭,得過且過,趙家來了是收稅,方臘來了是收稅,曹華來了同樣收稅,後面倆還不會搞強征私田,憑什麽讓他們爲趙氏捐軀?
尉遲虎在船頭站了很久,看了看手上的聖旨,醞釀許久,也不知這和談,該怎麽談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