官吏近乎顫抖的聲音，響起在宮城的禦書房外。
正在與趙轍商議北方戰事的諸多朝臣，全都愣在了當場，回頭望向聲音的來源。
定下聯遼抗金的計劃，大宋禁軍的主力大部分北遷，駐守邊關的同時發兵援遼，無奈遼國氣數已盡，大宋的軍隊隻能拖緩遼國消亡的時間，怒火中燒的金兵攜鐵器南下，打得兩國聯軍節節敗退，已經到了比誰跑得快的地步。
兩個月的時間，朝臣都快忘了西蜀的小叛亂，都有人提議要不要把王禀率領的西北禁軍撤回來，與駐守陝西六路的禁軍換防，把陝西六路的兵馬掉到汴京來提防金兵南下。
可這個時候，你說王禀率領的十幾萬西北勁旅，被打的後撤十餘裏，隻能退到簡州補充？
大宋最能打的就是西軍，十五萬就能平定方臘百萬流寇，連他們都敗了，這叛亂還讓誰去平？
“胡說八道，王禀怎麽打的仗，成都府不過三萬匪軍，久攻不下尚能解釋，十幾萬禁軍，如何被打得後撤十餘裏？曹華單騎沖陣宰了王禀不成？”
太宰鄭居中勃然大怒，連胡子都翹了起來，跑到禦書房外，看着跪在地上報訊的官吏破口大罵。
其他朝臣則是滿眼錯愕驚異，繞是在沙塵浸淫半生，剛剛從西軍調回京城的老将種師道，也有些不可思議：
“王禀所率的十五萬禁軍，皆是西軍主力，不少人都從我手底下出去，你說他們打不過，我尚且相信，十餘萬人同時潰逃，你當大宋西軍是江南的老爺兵不成？”
報消息的小吏，誠惶誠恐的開口：
“根據傳來的消息，五月十八日夜，王禀派遣兵馬攻城，尚未抵達城下，城頭上出現大都督炮五十餘門，直擊中軍大營....”
“五十餘門？”
“直擊中軍大營？”
“王禀是傻子不成，把大營紮在城牆下面？”
諸多朝臣頓時炸鍋，他們知道大都督炮能打三裏半，一般圍城紮營都在五裏開外，能被大都督炮打到軍營裏面，得是多不把曹華放在眼裏？
趙轍眉頭緊蹙，讓太監取來成都府輿圖，諸多朝臣圍上去仔細打量，繼而鴉雀無聲。
“什麽玩意能在五裏開外打人？曹華作法請來了天兵不成？”
種師道拿着輿圖，有些難以置信。
五裏開外，相當于站在汴京外城直接打到禦書房，這已經超出了大宋朝臣的認知。
報訊的小吏滿頭大汗，沉聲道：
“确認無誤，王禀親眼所見，叛軍在城頭開炮，繼而中軍大營遍地開花，半個時辰炮擊二十餘輪，事後派兵收拾将士遺體，整個柳樹嶺有一千多個土坑....”
“嘶——”
群臣倒抽了口涼氣，良久無人說話。
種師道拿着輿圖，沉默許久，轉而看向趙轍：
“聖上，工匠仿制大都督炮，可有進展？”
工部侍郎擦了擦額頭汗水：
“隻有大都督炮的樣品，如何鑄造正在推敲....隻是即便仿制出來，也打不了五裏，現有的大都督炮，最多打三裏半....”
群臣默然。
真理隻在大炮射程之内。
這句話大宋的朝臣肯定沒聽過，不過現在，估計已經有了模糊概念。
“一炮之下，方圓數丈人馬皆死，半個時辰一千多炮，還沒走到城牆下人就死完了，怎麽打。”
種師道沉聲開口，看向諸多朝臣。
鄭居中背着手來回渡步：
“西北禁軍不敢靠近，叛軍士氣大漲，接下來必然是攻城掠地。能兩個月鑄出五十門大都督炮，成都府必然修建了火器作坊，若不打掉，幾個月過後百餘門大都督炮冒出來，大宋有那個城池能擋住....”
“怎麽打掉？工坊必然修建在城中，連城牆都不敢靠近，怎麽毀了火器作坊？”
“打不掉也得打，十五萬禁軍打完也得打，現在不掐死，都不用等金兵南下，曹華帶着幾百門大都督炮就能推到汴京來.....”
“挖地道，從地下攻入成都破門....”
“讓招安的青州軍打頭陣，禁軍主力緊随其後攻城，隻要沖到城牆下，大都督炮就沒了作用....”
.....
嘈嘈雜雜，各種議論聲層出不窮。
趙轍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額頭，看向遙遠的西方，長聲了一歎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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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蜀叛亂攻陷成都，王禀攜十餘萬西北勁旅平叛，首戰即敗的消息，在短時間内傳遍了整個大宋。
方臘起義，以一萬赤腳百姓打全殲江南五千禁軍，還能找諸多借口，輕敵冒進、長年安穩缺少曆練、兵力差距等等。
成都府外的一戰，因爲跑得快，傷亡不過千餘人，兩千來人被俘，嚴格來說隻是無傷大雅的小敗。可這場小敗，卻把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擺上了台面：打不成。
不是将領養尊處優不會打仗，也不是西北禁軍戰鬥力不行，而是沒法驅使士兵淌着長達五裏的炮火轟炸，推進到城牆下攻城。
這就是和現代沒有空軍的小國，看着滿天的轟炸機一樣，有力沒處施展。
大宋的軍隊着甲率爲曆朝最高，弓弩技術爲曆朝之冠，以步制騎而打造的重裝步卒，面對遼金鐵蹄還能打個有來有回，面對火炮卻都沒了意義。騎兵其實也一樣，後金六萬鐵蹄橫掃天下，連下八座城池，攻甯遠的時候，卻被十一門火炮打的後撤十餘裏，戎馬一生的清太祖努爾哈赤都被活生生炸成重傷。
常言‘打不過就加入’，要應對忽然冒出來的火炮，除了鑄造重炮對轟沒有其他辦法，可火炮研發不是看一眼就能仿制的，典魁司幾十名工匠，在曹華知道原理的情況下，嘔心瀝血近兩年才琢磨出了鑄造方法，沒有熟工和圖紙，光靠幾門炮去反推，什麽時候能造出來誰都說不準。
現在這種情況，朝廷也隻能在曹華還沒壯大之前，拼盡全力把成都打下來，毀掉裏面的火器工坊。可這顯然不是一件能輕而易舉辦到的事情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