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都府東面十裏外,一望無際的禁軍出現在了山丘田野上,皇旗迎風招展,王禀坐在馬上,看着極遠處的城池,沉默片刻,擡起了手。
十餘萬的禁軍隊伍,加上運送糧草的民夫,看起來如遮天蔽日的海潮,緩緩向着目的地推進。
與此同時,韓绮率領的五萬廂軍,撤到眉州、漢州等地據守,提防西蜀叛軍奪路而逃。
打杭州也隻用了七萬多禁軍,還得肅清周邊鄉野,而西蜀叛軍隻有一座孤零零的城池,沒有援軍,沒有退路,光十三萬有餘的大宋主力部隊,能在成都府的城牆外圍上三圈,怎麽看都是甕中捉鼈的形勢。
王禀走到這裏,忽然又恢複了少許信心,即便不去攻城,光截斷官道、水路,在成都府外重兵包圍,圍上兩年城裏面的人也該死完了,形勢好像也沒有預想的那般糟糕。
譚稹拿着輿圖打量幾眼,交還給副将之後,走到王禀身前:
“大都督炮最多打三裏半,在城外五裏處的槐樹嶺一帶紮營,派兵堵住府江航道和通往漢州的官道,然後派兵試探攻城,看看曹華的虛實,如果确實有十門大都督炮,就分兵四路齊攻,找機會用火炮破開一道城門。”
王禀想了想:“朝廷的意思是以雷霆之勢平息叛亂,三天時間拿回成都府,成都府已經擺出死守的架勢,若是三天打不下來,以成都府的富饒,恐怕就得打三年了。”
商談之間,十餘萬禁軍緩緩來到了成都府外,光是安營紮寨,就用了一整天的時間,原本繁華錦簇的山野間,變成密密麻麻的營帳,攻城器械、槍弩铠甲接連成片,綿延數裏。工兵就地砍伐樹木搭建雲梯等設施,各部将領也接到命令,前往各處鎖死成都府的所有出口。
而另一側,成都府的城池上同樣劍拔弩張,蜀軍将士湧上城頭,謝怡君、方七佛、李百仁置身其中,手持兵刃嚴陣以待。
作爲西蜀反賊大當家的曹華,此時卻沒來城牆上,因爲,在這個關鍵時刻,老婆要生了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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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公子,公子....”
“快叫醫女過來...”
“快點快點...”
廂房外,幾十個丫鬟圍在廊道院落中,嬷嬷焦急來回奔走安排,陳靖柳也慌慌張張的到處跑,安排着各項事務。
蘇香凝幫不上忙,和李師師沈雨站在窗口張望。
廂房之中,趙天洛絕美的小臉因痛苦顯得有些凄楚,淚眼朦胧,小腳蹬着被褥,不停的抽泣。
曹華坐在床邊,抓着趙天洛的小手,緩聲安慰:
“不要怕,放松...”
“不能放松,要使勁!唉...”
翠嬷嬷是過來人,看着着急,再也顧不得身份,擡手道:
“曹驸馬,您先出去,女人家生孩子,不能有男人在屋裏...”
趙天洛緊緊抓着曹華的胳膊,清水般的眸子盯着相公的臉頰,再痛苦都不肯移開。
生孩子是在鬼門關走一遭,多少女人倒在這一關,她怕曹華出去,就再也看不到了。
曹華心急如焚,表情卻平靜如常,輕笑了下,柔聲安慰:
“一回生二回熟,就疼這一次,你可是趙天洛,大宋的長公主,再大的事兒都不怕,生孩子這種小事怕什麽...”
趙天洛急促呼吸,忍了許久,說出一句:
“我...我就生這一個...再也不生了...”
“好好好,什麽都答應你...”
“曹驸馬,你還是出去吧,你在跟前,公主老分心....”
曹華俯身在趙天洛額頭親了下,起身走到了屋外,在屋檐下來回渡步。
“啊——”
痛苦的叫聲不停傳出,聽得人揪心,卻沒有任何辦法去緩解。
趙霏作爲表姐,此時急的直跳腳,來回走幾步,又抓着曹華的胳膊搖兩下,完全不知道要做什麽。
祝曲妃和荊雪本想安慰幾句,可瞧見曹華表情崩的太緊,又不敢說什麽。
倒是玉堂抱着腦殼,圍在曹華跟前一直嘀咕“怎麽辦,怎麽辦...”,綠珠拉都拉不住。
曹華摩挲着手指,眼看日頭漸落,心裏越發焦急。
便在衆人等待的時候,寒兒急匆匆跑進來,也不敢伸張,小聲道:
“公子,朝廷準備攻城了,已經在大營外集結,将士們都在找你....”
“再等等...不急...”
曹華現在怎麽可能走,站在廂房外,門窗緊閉看不到情況,隻能幹着急。
陳靖柳略顯焦急,走到跟前拉着曹華的袖子:
“相公,這裏有我看着,你先去城牆上,成都若是破了,我們....”
“破不了。”
曹華捏着陳靖柳的手兒,表情依舊鎮定,隻是握的力氣重了幾分。
陳靖柳微微蹙眉,沒有抽手,隻是在旁邊陪着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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城池之外,禁軍駐紮的大營帥帳中,王禀坐在上首,下方近百名大小武将,圍在巨大的輿圖旁邊争論。
兩百人的隊伍推着兩門大都督炮,在大營中蓄勢待發,而大營外,一萬禁軍步卒已經集結,推着上百架雲梯、巢車,無數床子弩被推着前行,隻需要一聲令下即可開始攻城。
譚稹沒太大站功,不過對打仗還是有了解,站在帥帳中沉聲道:“東城外并沒有修建堡壘挖掘壕溝,所有匪軍都呆在城牆上,要說對方沒來的及準備,實在說不過去。曹華手下那麽多謀士,加上方臘餘孽,不可能連這些都不知道。”
王禀也覺得有古怪,守城至少也擺出守城的姿态,連工事都不挖,光站在城牆上等着禁軍往上爬,那不是找死嘛。
“會不會有詐?”
“這麽大的城擺在前面,能有什麽詐?總不能趁我們攻城的時候抄後路,十幾萬大軍擺在這裏,抄後路也得打的過不是....”
“若是匪軍炸開府河的河堤...”
“現在又不是雨季,槐樹嶺地勢高一些,真掘開河堤,淹的也是成都府...”
“沒有挖掘塹壕擺開拒馬,騎兵可以快速沖鋒,曹華會不會是想帶着幾千輕騎,直接沖入中軍大營陣斬主帥...”
“曹華手底下就四千匹戰馬,十三萬頭豬擺在這裏,他都不敢往進沖...”
“...你這話說的,咋罵自己人...”
亂七八糟的聲音不斷。
諸多軍士将領把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,都想不出城裏的幾萬雜兵,如何威脅到十幾萬西北禁軍。
王禀沉吟許久,最終擡起了帥劍,指向遠處的城池。
咚咚咚——
戰鼓震天,海潮般的禁軍步卒,推着盾車雲梯,井然有序的開始往前推進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