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從文終于從踏闆上走下來,小跑着來到跟前,擡手行了個書生禮:
“曹公子,小生沈從文,久仰公子大名,今日一見,果然名不虛傳....”
曹華輕輕擡手:“沈公子不用這般客氣,老相識了。”
沈從扇着扇子,看向遠處正在操練的軍隊,輕笑道:“奉家父之命來成都府發展,還沒前去拜會曹公子,曹公子便過來了,沈某說起來慚愧。嗯...要不咱們去涼快的地方聊?”
曹華輕輕擡手,寒兒帶着黑羽衛跑過來。
沈雨瞧見寒兒,臉色頓時不好看了,下意識挺起啥都沒有的小胸脯,望向别處輕輕哼了一聲。
寒兒倒是挺高興,走到跟前打量幾眼,也是挺了挺小胸脯,有的得瑟,結果就被曹華捏了下耳朵,發出‘嗚——’的一聲輕呼,連忙站直身體,認真道:
“沈姑娘,我送你下去歇息。”
沈雨瞄了曹華一眼,伸出手,把合同接過來便揣進懷裏。跟着寒兒離去,還不忘嘀咕:
“姓寒的,小蘇姐在哪兒?你把我送過去...”
寒兒眼神微冷,走出一段距離,才小聲哼了一句:
“小丫頭片子,我姓趙,不姓寒。”
“嘿—”
沈雨頓時惱火,她可是客人,帶着東西過來的,豈能被如此招待?
“我可比你大,小丫頭片子是你叫的?”
“你除了年紀比我大,還有哪兒比我大?”
寒兒又挺了挺小胸脯。
“你——”
“寒兒!”
曹華隔着老遠喊了一句,寒兒立馬老實起來,規規矩矩的帶着沈雨跑了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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曹華叫來馬車,和沈從文一起,來到城中一間茶舍,沈家的兩個管家也跟着。
五月初的成都,已經有了幾分悶熱,茶館裏有些客人,瞧見黑羽衛過來,便結賬走人,不算熱情,也沒有誠惶誠恐。
沈從文很艱難的在蒲團上坐下,打量着從未來過的蜀地風景,輕笑道:
“曹公子治下,果然是風調雨順、國泰民安....”
曹華略顯懶散的坐在茶海前,略顯好笑的看着沈從文:
“别瞎扯,霏兒公主改嫁到我曹家,彼此也算親戚,都是一家人,不用說這些客氣話。”
沈從文微微皺眉,雖然滿臉肥肉看不出來,不過眼神明顯有點尴尬:
“霏兒公主已經改嫁啦?”
“事情太多,還沒辦婚宴。”
“呵呵....就算霏兒公主從沈家改嫁到曹大人府上,我們好像....也攀不上親戚...一家人的說法,有些過了,沈某高攀不起。”
曹華倒了杯茶,放到沈從文面前:“親兄弟明算賬,生意歸生意。”
聽見這話,沈從文放心不少,點點頭:
“雨兒性子調皮,腦殼發熱就往西蜀跑,曹公子莫要當真。嗯...我千裏迢迢跑過來,意思曹公子想來也知道。
行軍打仗,軍械、兵源等等,都需要大把銀子,而糧食這東西,有銀子也不一定能買到。
沈家的底蘊,肯定比不上壟斷大宋東南茶葉、瓷器、絲綢的韓李許三家,論影響,肯定也比不上‘太原王氏’‘琅邪王氏’‘陳郡謝氏’等門閥望族....”
曹華搖頭輕笑:“大宋興科舉重寒門學子,這些個門閥大多日落西山,影響大不如前朝。”
沈從文點了點頭:“瘦死的駱駝比馬大,西蜀的謝怡君便是陳郡謝氏的旁系,就憑一個姓氏,造了反之後,在市井間的風評都是‘仁義無雙’,你看看宋江、方臘等人是個什麽評價?自先秦遺留至今的門閥望族,因朝廷大興科舉,隻是被迫退居幕後,我等商賈之家,不敢相提并論。”
曹華琢磨了下,搖頭道:“我要是幫這些門閥世家擡頭,就成了千古罪人。”
沈從文呵呵一笑:“大勢之下,曹公子也沒法幫這些門閥擡頭,不然就是和整個天下的寒門學子過不去。
扯遠了....沈家雖然比不上這些豪門望族,不過能在京城紮根娶一位公主,百年下來結交的世家大族也不少。
公子要打仗,首先得有錢有糧,家父的意思,是曹公子隻要願意,我沈家可以當說客,去和熟識的世家望族去談。”
曹華喝了口茶水:“什麽條件?”
沈從文呵呵一笑,端起茶杯抿了口:“沈家是生意人,自然和銀子打交道,世上最掙錢的莫過于鹽鐵...”
“别開玩笑,蜀地的幾個大家族都不敢提這個,鹽、鐵要是讓商賈把持了,你知道什麽效果嗎?”
沈從文呵呵一笑,有點尴尬:“曹公子,看來挺懂行....沈某也隻是順口一提,不敢有這麽大的胃口。嗯....首飾行當,終究做不大,絲綢行當也擠不進去,曹公子既然在蜀地紮根,蜀錦....”
“說點實際的,‘蜀錦’早被蜀地幾個大族分了,他們提的要求隻是以蜀錦替代江南絲綢成爲皇商,你上來就想把蜀錦行當壟斷,胃口太大了。”
“呃——”
沈從文掏出手絹,擦了擦汗水:
“那再次一等,眉州等地的茶園....”
曹華揉了揉額頭,看着沈從文和後面兩個眼冒金光的管家,略顯無奈:
“鹽鐵、蜀錦、茶葉...你們能想到,川峽四路的世家大族能想不到?他們隻是在觀望,我隻要能擋住西北禁軍,大把的人過來找我談,蜀地糧倉不會缺糧食,銀錢更不用說。”
沈從文呵呵一笑:“那是自然,不過他們都在觀望,我可是直接把銀子帶來了。嗯....要不這樣,船上一百五十萬兩現銀,我沈家積攢多年的家底,外加八十多名工匠,包括吳巧手這種巧奪天工的,再加上我沈家的人脈,曹公子你看值個什麽價錢。”
曹華這才滿意,想了想:
“江南的絲綢生意,半數被江甯府的蘇家、杭州天衣坊的劉家把持,日後讓他們兩家讓出一半,給沈家和你後面的幾個大族,算是你們雪中送炭的感謝。”
沈從文和後面兩個管家都是臉色一僵。
“曹公子,你這.....你現在還在西蜀,江南在大宋東邊,畫大餅,至少也花個近點的。家父覺的曹公子能打下川峽四路并守住,才讓我過來,這個許諾,恐怕沒法接受。”
曹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:“那就換一個,我在成都要建一個火器作坊,由你沈家修建,算你沈家的産業,雖然隻能做我的生意,利潤也薄,勝在不愁銷路。”
沈從文微微欠身:“可是‘大都督炮’?”
曹華點了點頭:“日後還有其他的,不會讓你沒活可幹。”
沈從文笑逐顔開,端起茶水喝了一口:“沒問題,嗯....爲了表示我沈家的誠意,家妹已到婚配之齡,尚未擇婿.....”
曹華無奈歎了口氣:“我剛占了個成都府,嫁閨女不怕賠了夫人又折兵?”
沈從文搖了搖頭:“唉....這也算是給我沈家一個保障,沈家是小門戶,有這層關系在,總要安心些。”
曹華手指輕敲桌案,稍微琢磨了下:“其他的先定下,沈姑娘的事兒,我和她面談。”
“一言爲定。”
沈從文一拍折扇,将茶水一飲而盡.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