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臘在清溪縣的山野中被抓獲,除了些許人逃脫外,大部分人都活捉,押往京城受審。
不過這個消息,對京城的朝廷來說,已經無足輕重了,因爲一件更大的事情,已經來到了眼前。
曹華回京了。
自從三月份出去,‘京都太歲’又出現在了廣濟碼頭上。
與往日不同的是,今天沒有了山呼海潮般的依仗,隻有齊刷刷的禁軍站在道路兩旁。
一輛囚車停在碼頭上,不少王公貴子來到附近眺望,神色各異。
嘩嘩——
鐵鏈拖動的聲音響起。
官船的甲闆上,一個身着白袍的男子出現。
四十斤的厚重刑枷束縛在肩膀上,腳鐐、手鐐铐住,四個禁軍持着鐵鏈,小心翼翼的站在跟前。
正常的刑枷七斤,二十斤的刑枷是對付悍匪的,四十斤的刑枷根本沒有,是刑部剛剛定做而出,正常人帶上就沒法走路。
曹華身形筆直站在甲闆上,看着久違的汴京城池,長長吸了口氣。
馬上到家了!
京兆尹李風纥帶着禁軍跑過來,騎在馬上頗爲威嚴擺手:
“送囚犯上車,即刻進宮面聖。”
然後就跳下馬,小跑上前打開囚車的門,搬了張凳子放在馬車旁,做了個請的手勢:
“曹大人,朝臣都在文德殿等着,金絲楠木的囚車,下官自掏腰包定做,京城獨此一輛....”
要說李風纥心情,估計和杭州知州差不多,明明半點關系沒有,還得親自露面,一個送曹華上路,一個押曹華遊街,這要是曹華最後沒事,下輩子鐵定别想再撈一文錢。
可事情落在身上,硬着頭皮也得做。
李風纥爲了不損朝廷威嚴喊了句話後,也顧不得諸多豪門子弟的看法,低頭當自個不存在。
曹華擡步走下踏闆,把身後的禁軍拖的一個趔趄,急急忙忙跟上。
寒兒手持長劍,騎在馬上怒視一群看戲的豪門公子:“黑羽衛辦事,閑雜人等速速閃開!”
曹華靠坐在囚車,随意撇了眼:
“算了,讓他們看吧。”
“諾。”
寒兒眼神微冷,抿了抿嘴,隻能帶着黑羽衛回典魁司複命。畢竟曹華現在已經不是典魁司督主,不能再跟着了。
-------
咯吱咯吱——
結實的囚車碾過廣濟碼頭的青石路面,數百禁軍前後隔絕着道路,朝着内城皇宮進發。
‘京都太歲’的名字,在京城自然是家喻戶曉,能止小兒夜啼。
曾經隻要出門,滿條街都人去樓空不剩下一個活人,今天的路邊倒是堆滿了人。
押送犯人遊街,按理說是要砸雞蛋、菜葉子,可惜曹華顯然享受不到這待遇,隻要他腦袋還長在脖子上,世上就沒人敢做出激怒他的舉動,不然怎麽能叫‘太歲’了。
一雙雙眼睛盯着囚車,等走到跟前便垂下,走過之後又盯着。
連笑都不敢,身旁被認爲是嘲笑譏諷,換來一個橫死當場的下場。
以前得罪的人太多,殺的人太多,仇恨的目光極多,都是雙眸血紅的盯着,卻又不敢做聲。
不過也不乏一些可愛的人。
走進外城,街道上就跑出來一個穿着不搭調書生袍的壯漢,大冬天腦袋後面插着把扇子,大步跑到囚車旁邊,一臉的氣憤:
“爺,這群孫子欺人太甚,你九五之尊....”
“咳咳——”
曹華連忙咳嗽兩聲,好不容易醞釀的情緒都給沖沒了,略顯無奈的偏頭:
“孫賊,你是想弄死我?”
尉遲虎咧着嘴讪讪笑着,跟着囚車小跑:“我尉遲虎最是仗義,蔡太師、王相、梁公公這些人,天天在背後罵你,我爹還不讓說....”
曹華歎了口氣:“我知道啦,多謝提醒。”
尉遲虎表情一僵,莫名其妙的撓了撓頭:“你咋知道?”
曹華沒有回答,隻是歎了口氣,看向了前方。
尉遲虎呵呵笑了兩聲,擡起熊掌在囚車上拍了拍:
“保重,你以前就我一個朋友,幫不上忙,實在慚愧。”
曹華一言不發,囚車緩緩駛離。
身材高大的尉遲虎,叉着腰站在街上,想了想,搖頭略顯感慨:
“這麽聰明個人,咋就學不會大智若愚,康王是你能救的?冷眼旁觀不好嘛....”
鄭國公一脈絡,世襲罔替世代國公,從開國一直到今天,代代都是敗家子,偏偏就安安穩穩的活了兩百年。
同一批開國大将,有幾個的後人還活到今天?
皇宮那張椅子上的人,最忌憚的就是王侯,卷入這種事情中的人,根本就沒人能活着出去....
-------
咚咚咚——
鍾聲渾厚的聲音傳遍宮城。
兩萬禁軍從大營掉過來,替代侍衛和黑羽衛接替了皇宮城防,強弓勁弩在甕城内一字排開,拒馬、盾車擺在宮城大門外,所有禁軍都嚴陣以待。
這麽大的陣仗是防什麽的,所有人都知道,不過所有人都沒說出來,畢竟說出來讓人寒心。
典魁司建立至今二十年,别的不說,其戰力毋庸置疑。
三千黑甲能不能沖進皇宮,幾乎都不用去猜,肯定能,甚至連雲梯都不用,兩千黑羽衛有七成能蹬着宮牆拐角直接翻進去。
從軍中悍勇裏百裏挑一,或者是江湖上名震一方的高手才能入黑羽衛,能當上黑羽衛虞候的,從創立到今天都沒有一個人戰死,副使更不用說。
這是天子手中的一把劍,用力無數心血堆砌出來的劍,确保可以在任何時候,帶着天子沖出任何地方。
大宋丢了燕雲十六州,根本沒有良種馬源,三千黑甲卻無一例外都用的關外良駒。世上能正面對沖的,估計隻有金國鐵浮屠,可鐵浮屠太笨重,黑羽衛想跑追不上。
現在朝廷要來審訊黑羽衛的主官,這就讓人不得不防軍隊嘩變的問題。天子舍不得手中這把劍,讓禁軍來保護安危天子也不放心,事後這把劍還得用,得讓黑羽衛沒有怨氣繼續效忠。
而且在大理寺審問曹華,是曹華跪着主官站着,還是主官跪着曹華站着都說不準,怎麽審?
所以對曹華的審問,就隻能在皇宮之中,百官之前,确保所有人都無異議的情況下才能進行,免得黑羽衛心中不滿做出些出格的事情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