穿金戴玉的貴婦鄉紳,乘着小轎來到深山老林中,又是哭又是謝天謝地,把各家的寶貝疙瘩從洞裏接出來,擡上轎子噓寒問暖。陳啓明劫後餘生吓的站不起來,一直抱着老母哭訴賊人的狠毒。
江甯知州安撫好各家家主和聞訊而來的鄉紳後,來到了洞口的窩棚内,微微行了一禮:
“此次多虧曹都督施以援手,否則下官真不知如何給百姓交代,這些賊子實在太過大膽....”
曹華坐在窩棚裏的木樁上,神色帶着幾分焦急,不停的摩挲手指。
寒兒見狀,便冷着臉道:“你确定李師師也是被這些賊人擄走?”
“千真萬确。”知州點了點頭:“當日在秦淮河,好多人瞧見仇道人把師師姑娘帶走,衙役已經在周邊搜尋,尚未找到線索....”
寒兒微微蹙眉,轉而望向曹華:“公子,方才聽黑羽衛說,有幾個賊子沖出了溶洞,扛着兩個人,會不會是....”
坐在洞口的陳啓明,稍微緩過了神,此時顫顫巍巍的跑過來,開口道:
“曹都督,那夥賊人帶走的便是師師姑娘,本來也想把我等帶走,隻是我等逃的比較快,師師一階弱女子,被他們給綁住搶走了。”
“什麽?!”
曹華臉色微沉,站起身來回渡步,思索片刻:
“去追,人一定要找到,絕不能出差錯,快去!”
“諾!”寒兒急急忙忙帶着人便出去了。
江甯知州瞧見曹華的反應,略微琢磨,便曉得曹太歲帶黑羽衛過來,不是大發善心就幾個世家子,恐怕是專門爲李師師來的。
聯想到李師師與當今天子的傳聞,知州頓時了然,臉色嚴肅了幾分:
“下官這就安排衙役去嚴加巡查,就算是把江甯府翻過來,也要把師師姑娘找到。”
曹華歎了口氣,輕輕擡手:“那就勞煩大人了,此事事關重大,還望大人用心巡查。”
“這是自然!”
知州不敢大意,連忙轟走了想來道謝攀交情的鄉紳,帶着衙役下去發号施令。
曹華走出窩棚,稍微安撫了下解救的人質,便形色匆匆的帶着人離開了烏紗崗,諸多江甯官吏雖然有心搭讪,不過也知道不是時候,也心領神會的沒有過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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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色時分,秋雨連綿的江甯城外。
黑羽衛依舊以搜尋李師師的名義在周邊巡查,曹華則獨自回到了驿館,收拾東西準備返回杭州協助康王。
小雨擊打窗沿,謝怡君持着花傘站在驿館外的官道上,腰上挂着黑羽衛的牌子,倒也沒有人前來盤問。
瞧見曹華騎馬走過來,謝怡君神色甯靜,開口道:
“人找的了嘛?”
“方七佛太狡詐,沒抓住。”
曹華點了點頭,翻身下馬落在官道少,牽着馬匹行走。
謝怡君頓了片刻,才緩步走在跟前,把花傘移到了曹華的頭頂:
“我什麽都給你了,你欠我的,不能負我。”
聲音平淡,卻難以壓抑其中的顫抖。
曹華擡手摟住了謝怡君的肩膀,她掙紮了下,卻又停了下來,隻是把臉轉向了旁邊的田野。
“什麽欠不欠的,你想要天下太平百姓過上好日子,我也是這麽想的。從去年到今年,我幹的事兒你看在眼裏,殺李彥、殺朱勔,放了一大堆無罪的官吏,捐了幾十萬兩銀子,平了一大堆江湖悍匪....”
“我知道你是個好人,所以才妥協,這是最後一次了。”
謝怡君眼圈微紅,哽咽了下。
曹華笑了笑,搖頭輕歎:“我私德有虧,但招惹了姑娘家家,總不能提上褲子不認人,你記恨我我認了。”
謝怡君緊緊攥着傘柄,沉默良久:“你和師父有了夫妻之實,無論誰先誰後,木已成舟我都認了.....西蜀上萬人的命放在我手上,我不光是一個人,還得依靠你......所以,你以後做什麽事,先爲我考慮下,哪怕商量一下....”
曹華點了點頭,擡手整理了下她頭上的發髻:“我肯定爲你考慮....”
“我呸—”
謝怡君偏過頭,羞憤的望着曹華:“你爲我考慮,昨晚還對我....你把我當什麽人?你以爲奪了我的身子,我便會對你死心塌地?我謝怡君若是這般沒主見的女子,豈會闖出今天的名聲?”
曹華擡了擡眉毛,一副‘我就這意思,你奈我何’的模樣。
謝怡君心中一氣,胸腹起起伏伏,想了想:“我若真懷上了,便沒法回西蜀,你讓我去哪兒?養在汴京當個金絲雀?”
曹華想了想:“其實....也沒那麽容易懷上,一次中标的幾率不高。”
“萬一了?”謝怡君咬了咬銀牙,雙眼朦胧,心裏是真擔心。畢竟她名滿天下,認識的人不計其數,挺着個大肚子出門,先不說身手的問題,光怎麽和人解釋都能把她爲難死。
曹華琢磨了下:“嗯....我倒是聽說過一個法子....”湊到謝怡君耳邊,小聲耳語了幾句。
謝怡君還真的認真聆聽,不過馬上就臉色微沉,推開了曹華的臉頰:“你當真沒見識?我家祖上乃陳郡謝氏,謝安、謝靈運皆是我家先祖,在你面前裝傻你還當真了?”
曹華一愣:“‘舊時王謝堂前燕’的那個‘謝’”
謝怡君眼中顯出幾分自傲,淡淡哼了一聲:“都姓‘謝’,自然是同宗同源。”
“照你這麽算,曹操還不得是我遠房親戚。”曹華呵呵一笑,想了想:“其實真有用,不信你試試。”
謝怡君撐着花傘,臉色時紅時白,忍了許久,才沉聲道:
“世上哪有‘内功逼毒’的說法?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安的什麽心思?”
曹華索然無味,搖頭歎了一聲,隻得作罷。
片刻後,回到了驿館的廂房。
祝曲妃心情竟然很不錯,正抱着琵琶彈曲。瞧見曹華和謝怡君回來,又連忙做出端莊穩重的神色,輕柔放下琵琶,起身微笑道:
“回來啦。”
謝怡君放下花傘,猶豫良久,恢複的往日的神色,自顧自的去了廚房準備吃食。
曹華在屋裏坐下,端起茶杯抿了口,看着門外的雨幕,良久,輕笑搖頭。
唯獨祝曲妃神色尴尬,既不敢坐在曹華跟前,又不敢去廚房幫忙,最後小聲嘀咕了一句:
“小郎君,我總感覺怪怪的....”
“怎麽?以後不用反抗了,還不習慣?”
“啐—你晚上别亂來,先...先适應幾天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