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午時分,一百黑羽衛便從城中大小雜貨鋪、軍械庫收集來了十幾桶火藥,找了個僻靜的院落堆放好後,曹華又讓他們去找了些竹筒。
以曹華的手藝,把石頭打磨成手榴彈都沒問題,說不定還挺精美,不過十幾桶土火藥,哪怕全埋地下,也最多掀翻一棟宅子,對付兩萬人,除了吓對方一跳外毫無作用,還是得用在刀刃上。
曹華把自個關在屋子裏,忙活了一晚上,才想出了一條可行之道。
翌日清晨,諾大的宅院中,曹華把黑羽衛都叫了過來,然後在衆人的目光中,拿出了一根床子弩的‘弩箭’。
說是弩箭,長度尺寸都和長槍沒什麽區别。弩箭的頂端綁着幾個竹筒,中間一隻裝着火藥,周圍裏面裝的則是猛火油。所謂‘猛火油’就是稍微處理過的石油。
猛火油燃燒時間長,水撲的話燒的更厲害,用來守城的曆史悠久。大宋朝廷甚至設立有‘猛火油作’,造出過‘猛火油櫃’這種低配版本的火焰噴射器,曹華制造火铳的工匠便是從哪裏挖來的。
‘火箭’三國時期就已經出現,不過到大宋任然是雛形,隻能作爲輔助器械,沒啥威力。
曹華持着看起來有些粗制濫造的‘火箭’,對着一幫子莫名其妙的黑羽衛解釋:
“方臘軍要攻城,必然離不開雲梯、巢車等物件,或者用床子弩把弩箭射在牆上供人攀登。若是等方臘把這些玩意推到城牆下面,我們肯定是擋不住。
唯一辦法,就是用床子弩把箭射過去,在一裏開外點燃攻城器械,火藥把猛火油炸開,憑借猛火油很難撲滅的特點,哪怕是沒能燒毀雲梯,等推到城牆下面肯定是沒法站人了。
造一架雲梯少說一天時間,方臘帶再多木匠也難以迅速造出足夠的攻城器械....”
謝怡君抱着胳膊,蹙眉聽着曹華滔滔不絕,想了想:
“床子弩射程達千步,不過三百步外,能不能射中都隻能看天,而且猛火油可用砂石、濕棉被蓋住撲滅.....”
曹華攤開手:“那就多來幾箭,雲梯兩丈多高又不會躲,要是還射不中,還要弓弩兵做甚?”
謝怡君點了點頭:“法子倒是可行,不過基本沒有雲梯,也隻能減少登城敵軍數量,登城的方法五花八門……”
曹華歎了口氣:“能解決大頭再說,剩下的得看人,去把睦洲的官吏和守軍都叫來。”
“諾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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曹華叫來了睦洲通判葉居中後,讓他把指揮權交出來。
葉居中巴不得有人能抗下城池失守的大鍋,對此沒半點異議,很利落的就把指揮權讓了出來。
打仗這個東西,最重要的還是人。
一群隻想着逃的士兵,别說面對兩萬人攻城,兩千人都夠嗆。
在方臘大軍兵臨城下之前,最重要的是讓城中守軍的軍心穩定下來。
打仗曹華不太懂,但打雞血讓員工豁出命來幹事,曹華挺在行。
下午時分,曹華把睦洲僅有的兩千甲士叫到了校場之上。
兩千禁軍守軍早已經惶惶不安,隊形尚且整齊,不過都沒什麽士氣,隻是六神無主的看着高台上身着銀色武服的曹華。
曹華站在高台之上,擡起了手中長劍:
“你們可能不認識我,但肯定聽說過我的名子。我叫曹華,武安天下的曹華。”
校場上兩千守軍點了點頭,不乏敬佩的目光,他們自然聽說過前幾天一人擊潰叛軍的京都太歲。
曹華很是滿意,朗聲道:
“方臘隻是個江湖逆賊,手底下也不過隻是一幫前些天還用鋤頭刨地的村夫,不是什麽天降神兵。我一個人就能擊潰對面兩百散兵遊勇,再來兩百其實也差不多....”
諸多守軍仰着頭,隻是認真聽着。
“方臘帶着兩萬流民打過來,誰都以爲守不住,知州也跑了,好多人都想逃。不過你們知道我是幹什麽的,專門給大宋清理門戶,既然我在這兒,我沒跑的情況下,要是你們有一個人從該站的位置消失,我保證你們跑的天涯海角,我都能把你們挖出來,再埋了.....”
“嘩——”
校場上頓時嘈雜聲一片,不少守軍交頭接耳,眼中流露出憤怒。
他們至少現在還留在城裏,知州都能棄城而逃,憑什麽不讓他們後撤?
不過很快,站在校場外圍的一百黑羽衛,便抽出了腰間官刀,作爲大宋最精銳的軍伍,黑羽衛本就氣勢駭人,在餓狼般的目光下,校場的守軍很快安靜下來。
曹華點了點頭,又繼續道:
“不過我這人很實在,不會讓你們光帶着一腔熱血打仗,估計你們也沒勁...
...話不多說,守城之時,你們斬敵一人賞紋銀百兩,殺多少給多少,斬敵十人者,直接進典魁司任天子近衛,享正八品武職俸祿,斬敵三十爲虞候,統帥百名黑羽衛,享七品武職待遇....
...我曹華言出必行的名聲,想來你們也知道。”
“嘩——”
滿城嘩然,這次聲音明顯大很多,不少人交頭接耳。
大宋的兵饷是固定的,武人地位低下,尋常兵甲月俸不過千文,也就是約莫一兩銀子。
殺敵領賞的事情也有,但殺一人獎百兩紋銀,就有些太駭人聽聞。
殺一個人便相當于在軍伍之中熬七八年,殺兩三個就能成爲城中富戶,想想都不太可能。
至于進黑羽衛就不用說了,天子近衛人間無常,非百戰悍勇不可入,整個大宋也才兩千人,方方面面都享受着朝廷最頂尖的待遇。
能在黑羽衛當虞候者,除開走邪門歪道的荊鋒,誰不是一身響當當的名頭?
(注:荊鋒和林沖合力殺的兩名虞候,是鷹爪房虞候,非黑羽衛虞候)
聽見曹華的話,黑羽衛都是錯愕,顯然覺得都督這投入太大了些,連他們都意動了。
以前朝廷懸賞的江湖悍匪,最多也就幾百到幾千的賞銀,他們得豁出命才能拿到。謝怡君這樣懸賞十萬白銀的根本就打不過。現在随便殺幾個流寇就是幾千兩銀子到手。堂堂黑羽衛,要是連十幾号流寇都砍不死,還能叫黑羽衛?
黃鐵錘猶豫了下,開口道:“都督,我們也算上?”
寒兒頓時臉色一冷。
曹華卻是很幹脆的點頭:
“不管誰殺敵都算。方臘現在也就兩萬人,你們能全殺完,也不過兩百萬兩白銀,我曹華給不起有康王,康王坐鎮江南又是我老丈人,這點銀子對他老人家來說九牛一毛。不過估計你們能殺一半,對方就逃了,還用不着他老人家出馬。我這兒有十萬兩,等首日攻城之後,你們直接過來領賞即可。”
校場上鴉雀無聲,目光漸漸帶上了幾分灼熱。
畢竟世上任何熱血的話語,都沒有‘鈔能力’實在。
曹華點了點頭,最後才臉色認真,開口道:
“生爲大宋人,死爲大宋鬼。
我曹華必身先士卒,方臘攻多久我在城頭站多久,我倒下了有後面黑羽衛頂上。
但如果黑羽衛死完之前,你們先跑了,就别怪我無情。”
話落,手中寶劍破空而去,在校場上方拉出一道雪光。
擦——
破風聲極響,劃過校場,釘在了對面的院牆之上。
竊竊私語戛然而止,兩千守軍額頭頓時布滿冷汗。
曹華輕輕擡手,一百黑羽衛便高舉官刀,朗聲道:
“殺!”
“殺!”
兩千守軍有些木納,被氣勢駭人的喊殺聲包圍之下,漸漸也被感染,舉起手中的長槍:
“殺!”
“大聲點!”
“殺!!!”
“殺!!!”
……
喊殺聲震天,甚至驚動了周邊百姓。
校場外側,睦洲通判葉居中,滿眼震撼的看着剛剛還找他抱怨發牢騷的守軍,現在一個個聲嘶力竭的狂吼,心底竟然産生了一種感覺:
隻要這士氣不潰,睦洲說不定真能守住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