遙遙便聽見喊殺聲整天,本以爲是經曆着水深火熱的血戰,一眼望去,卻隻看到了一個屠宰場。
五千禁軍散落在密林之中,被潮水般的亂民分割包圍,血與火光之下,是滿地的屍骸,慘叫與喊殺聲淹沒了一切。
持着鋤頭的亂民,把倒地的禁軍幾乎砸成爛肉,撿起刀槍,便又沖向下一個。
已經慌不擇路的禁軍,被合圍之下無路可退,隻有少數精銳聚攏在一起奮力往外沖殺。而這些禁軍精銳,很快就會被一隻明顯不是亂民的反賊沖散,在僅有的幾波反擊被化解後,便是摧枯拉朽般的屠殺了。
寒兒瞧見這一幕滿眼不可思議:“五千禁軍,怎麽被打成這樣?”
謝怡君擡起了長槍,指向禁軍原本安營紮寨的地方:“中了誘敵之計,已經形成了潰逃之勢,無力回天了。”
曹華掃了一眼,禁軍雖然死傷慘重,但也還有三千餘人保持戰力,而亂民沒有兵器铠甲,明顯損傷更重,隻要集結起來突圍,還有機會跑出去。
曹華仔細尋找,便發現了亂民之中最爲悍勇的一隻隊伍,隐隐可見方七佛等人。曹華從馬側提起長槊指了指:“誅殺匪首,不成即退。”便一馬當先直接沖了進去。
黑羽衛和謝怡君都是臉色大變,寒兒急忙制止:
“公子,已經救不回來了,您不能以身犯險。”
謝怡君提着長槍緊随其後,焦急勸道:
“曹華,你沒穿铠甲,戰陣之中流矢難防,我去即可,你莫要沖動。”
曹華單人一馬沖在最前,冷聲道:“對面連弓箭都沒有,哪兒來的流矢。堂堂五千禁軍,被一群持鋤頭的亂民打的丢盔棄甲,我就不信這方臘真是神仙。”
黑羽衛各持兵器,見都督已經沖了進去,也沒有半點猶豫,跟着就殺了進去。
“武安侯曹華在此,方臘受死!”
震天大喝在戰場一側響起,一身白袍的曹華,悍然沖入亂軍之中,沿途幾乎沒有停留,手中長槊疾舞,所過之處便隻剩下斷肢殘骸。
八十名黑羽衛和謝怡君緊随其後,所遇之敵無一合之将,如同刀切黃油般插入亂軍之中,目标直至亂匪中集結在一起的方臘軍核心。
黑羽衛氣勢駭人,所過之處猶如風卷殘雲,可終究隻有八十餘人,放在一萬五千餘人的戰場之上,隻能激起很小的浪花,從天空俯視而下,才能看到一條黑線插入了戰場,往着中心逼近。
不過曹華的忽然殺入,還是有作用的。
靠近曹華的少數禁軍聽聞有了援軍,頓時士氣大震,求生欲讓他們握緊了兵器,拼命朝着曹華的方向靠攏。
隻可惜抱着希望的禁軍,很快就發現所謂的援軍,隻有區區八十個人,剛剛凝聚的一點士氣,便又徹底的煙消雲散。
顔坦看到隻有八十人也愣了一下,不過聽見‘曹華’的名字後,忽然心中又燃起了火焰。
‘人間無敵’的名聲,無論朝堂還是江湖,都沒有一個人質疑,所有人都知道曹華不可戰勝,沒有他殺不了的人。
在潰逃的勢頭下,個人勇武的作用卻是不大,但有個想殺誰就殺誰的人沖鋒在前,至少可以給手下的兵馬一個盼頭——曹華不可能死,那隻要跟着曹華沖,就有機會沖出去。
顔坦看到了一線生機,持着佩劍驚呼瘋狂的驅使手下的兵馬:
“跟着曹都督,誅殺匪首,方臘一死敵軍必定潰敗!跟着曹都督!...”
隻可惜,在戰場上能看清形勢的隻有少數人,已經被分割包圍的禁軍,大部分連号令都聽不到,隻是沒頭蒼蠅似的亂竄。
而另一邊,正在屠宰朝廷禁軍的方七佛等人,聽到曹華的名字臉色驟變。
方蠟本來持刀沖鋒在前鼓舞士氣,瞧見曹華驅馬急沖而來,眼中便怒火中燒。曹華殺了方百花和方興,這是方臘爲數不多的親眷,二人可以說是有血海深仇。
可此時此刻,顯然不是江湖人報私仇的時候,宰相方肥一把拉住準備迎上去的方臘:
“聖公勿要冒險,若被曹華陣殺當場,我等滿盤皆輸。”
方七佛依舊文士打扮,手提一柄長劍:“禁軍大勢已去,隻要不給他單刀枭首的機會,曹華有通天本事也無可奈何。”
方蠟周圍百餘名召集而來的好手,都是日後的朝臣将領,跑過去與曹華的八十騎正面沖撞必然死傷慘重,得不償失。
方臘想了想,也隻能恨恨放下刀,帶着手下精銳開始撤出戰場,同時讓少數心腹繼續帶領義軍圍殺禁軍。
曹華從山坡疾馳而下進入密林,因爲樹木太多和道路不平,難以再迅速奔襲。而遠處的方七佛等人迅速拉開距離避戰,派了無數殺紅眼的流民過來圍堵。
萬餘人的戰場,橫沖直撞也需要時間,曹華想下馬直接沖過去斬殺方臘,卻被寒兒和李百仁死死攔住。曹華能過去黑羽衛跟不上,不可能讓曹華孤身犯險。
曹華眼睜睜的看着方臘等人從容後撤,挑死擋路的亂匪之後,隻能把目光轉向抱頭鼠竄的禁軍:
“方臘逃了,随我突圍!”
密林之中喊殺聲震天,散落的禁軍連主将顔坦的命令都不聽,更何況是完全不認識的曹華。
謝怡君滿臉焦急,眼看着圍過來的亂民越來越多,厲聲道:
“這些人已經完了,你帶不走。”
曹華渾身浴血,幾乎殺紅了眼,瞧見一幫穿着铠甲的禁軍抱頭鼠竄,怒急之下擡槍掃死了兩人,轉而回頭沖到了禁軍指揮的地方。擡起長槊,指向顔坦:“你他媽帶着他們跑啊!讓他們跟着我沖,五千頭豬都能跑出去幾隻。”
手持長劍的顔坦已經跪在了地上,聲嘶力竭的沖着潰逃亂竄的士兵大吼,隻可惜毫無作用。
親兵奮力拉扯想把顔坦帶走跟着曹華突圍,顔坦卻是死死跪在地上,瘋魔般的想要聚攏禁軍。
寒兒用力拉扯曹華的胳膊,大聲道:“公子,走啊!被圍住我們也跑不了。”
在亂軍之中沖殺,雖然沒遇到什麽有力抵抗,可終究隻有八十人,哪怕長着三頭六臂,面對潮水般的亂匪,又能殺多少。
曹華咬了咬牙,便調轉馬頭,朝着外圍沖殺而去。
五千禁軍的潰敗愈演愈烈,隻有寥寥尚且清醒的精銳發現了曹華這一對精騎,跟在後面往外突圍,大部分禁軍都成了沒頭蒼蠅,在四面圍堵之下被蠶食殆盡。
一場血戰,從黃昏持續到了淩晨。
五千禁軍被萬餘亂匪全殲,留下的屍體幾乎布滿的密林。
顔坦眼看五千官兵全軍覆沒,最後一刻還在奮力嘶吼想要挽回局勢,直至周圍的親兵都死完了,才拔劍自殺,永遠的留在了息坑密林之中。
這是方臘起義的第一戰,若是輸了,方臘和其他小叛亂沒什麽區别。
但是息坑大捷,旗開得勝。
這個消息猶如星星之火,刹那間點燃了整個江南,無數還在觀望的勢力或者猶豫的苦寒百姓,看到了官府的軟弱無能,看到了方臘的英勇善戰。
一戰揚名天下,方臘起義,便壓不住了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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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曆史上的‘息坑大捷’,顔坦、蔡遵輕敵冒進導緻全軍覆沒。五千禁軍打一萬才成型十來天的流民,義軍沒有弓箭铠甲,方臘也隻是個漆園主,更沒有什麽‘方家三傑’之類的以一擋百的高手。
禁軍不是電視劇裏面穿着布衣拿着杆破槍的小卒子,标配步人甲,弓弩兵一套铠甲約莫六十斤左右可罩全身,槍卒的铠甲甚至能到八十斤,武裝到牙齒。除開五花八門的兵器,還有三百步外貫鐵甲的神臂弓,宋代一步合1.536米,大概就是500米的射程,而床子弩射程可達1500米,曾在600米外狙殺了遼軍主帥,弓弩技術位居曆朝之冠。而弓弩兵在步兵之中就占了六成。
就這都被全殲,我也隻能猜測是人出了問題,大概意思就是‘有頂級的裝備,卻沒有靈魂’。
不過畢竟是架空曆史,不是北宋,這本書也不是寫軍旅的,經不起考究,各位大大看看就好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