萬家的事情,經過各方共同的引導和壓制輿論,很快就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之中。
蘇香凝一不留神就被曹太歲禍害,變化其實不大,早就把身心都交了出去,此時水到渠成自然而然,她并沒有因爲多了層關系而産生其他心思,依舊每天照看着鋪子,然後望一望街角,若是曹華來了便開開心心迎接,若是沒來也不急,隻是安安靜靜等着。
曹華在诏書下來後,便帶着蘇香凝回到了茅山河一帶,從萬家的手中接過了地契房契。蘇香凝并不打算在杭州紮根,還是想跟着曹華回汴京,所以這些不動産留着沒用,便有找到了杭州的鄉紳,把田地房産賣了出去。
蘇香凝沒什麽大的理想,拿了這麽多銀子,自然是想給曹華,曹華自然是不能要的,若是傳出去,别人還以爲他貪圖蘇香凝的美色和家産才幫忙,那豈不是跳進西湖都說不清了。
時間翻到六月,萬家的事情塵埃落定後,衆人的視線又回到了李師師身上。
李師師已經登台表演過幾次曲子,世子趙淮暗地裏邀請了曹華幾次,隻是曹華忙着萬家的事情沒有空,再推脫下去難免有些言而無信,便找了個機會,陪着小舅子一起喬裝打扮,偷偷摸摸的去逛青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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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子湖畔的宜春樓中,人聲鼎沸燈火絢爛,杭州各家名流基本都來了這裏。
數艘畫舫停靠在岸邊,全是以畫舫爲生的小門戶,直接在湖岸邊湊熱鬧拉生意。
人分三六九等,青樓也一樣,宜春樓顯然不是尋常人能進的,這些個價錢不貴的小畫舫自然受寒門才子歡迎,不少囊中羞澀的書生都在岸上轉悠,想找個好位置,即便見不到李師師,能在外面聽上一曲也不虛此行。
湖堤邊絲竹之聲不絕于耳,大小船隻畫舫上,都站着莺莺燕燕的歌女招攬生意,接待文人自然不能吆喝‘大爺來玩啊’之類的話,多是彈着小曲,擺出佳人如玉的模樣。能在小畫舫上謀生活的歌女,相貌一般都不出衆,才藝也普普通通,隻占了個價錢便宜的優勢。
不過諸多畫舫之中,有一艘倒是特立獨行。
船隻上了年月比較成就,本就不大的小船上還隻有一名歌女,而且還吊兒郎當的靠在畫舫上,半點接待客人的模樣都沒有。
這種服務态度,換做尋常畫舫肯定是沒人登門,可偏偏這歌女長的漂亮。
相貌成熟,風風韻韻跟熟透的水蜜桃似的,哪怕随意的站姿也遮掩不住身段的玲珑,一張俏臉頗爲勾人。
青樓說到底還是看長相的地方,長的好看不愁沒客人,不少青澀書生看着眼睛發直,上前跑去詢問:
“姑娘,做生意嘛?”
“毛都每長齊,出來湊什麽熱鬧?快滾!”
“嘿——”
幾個書生頓時惱火,還是第一次見這麽兇的歌女,正想理論幾句,便瞧見那大姐姐拿起的竹竿準備打人,連忙急慌慌跑開,還不忘來上兩句:
“有辱斯文,不做生意把船劃到這裏來做甚...”
祝曲妃把船劃到這裏,自然不是爲了做生意。祝曲妃本就是愛湊熱鬧的性子,呆在畫舫上無事可做,除了逛街便是到處轉悠,聽聞豔壓東京的李師師來了杭州,她自然有些不服氣,想看看名傳南北的狐媚子長什麽樣,隻可惜她在這裏等了好幾天,都沒見到李師師跑出來。
若是祝曲妃就這麽等着,待會就能碰上過來逛青樓的曹華,可偏偏天不遂人願,又有客人跑上來門。
宜春樓外的街道上,遠遠的一個人牽着馬走了過來,直接來到了祝曲妃的畫舫前。帶着鬥笠外罩披風,看模樣身材挺高,一身的風塵仆仆。
祝曲妃有些不耐煩,離得老遠便擺手:“姐姐不接客,去旁邊的那家,十兩銀子一晚,包晚飯。”
旁邊的畫舫上的莺莺燕燕,也連忙開口招呼客官進來。
隻是身材高挑的人影,并沒有理會旁邊的窯姐兒,徑直走到了祝曲妃的面前取下鬥笠,露出一張頗爲英氣的面容,胸肌很浮誇,雖然刻意用布纏住,還是能感受到那份波瀾壯闊。
周邊的歌女都在盯着,打眼一瞧,沒想到還是個少見的俊俏郎君,雖然唇紅齒白有些娘娘腔,可長的是真周正,和女人似的。還沒來得及繼續拉客人,就聽見“啊——”一聲尖叫,在湖堤邊上傳開。
跑開的幾個青澀書生回過頭,便瞧見剛才還兇巴巴的歌女,此時和小鹌鹑似的把手縮在胸口一副驚恐模樣,心裏頓時覺得解氣——看,遇上硬茬了吧,看你還兇不兇。
幾個書生雖然這麽想,心裏卻有點羨慕那身材高挑的娘娘腔,畢竟那歌女長的是真有味道。
畫舫之上,謝怡君還以爲被官府的人盯上了,回頭掃視幾眼人群,沒有可疑的目标,才微微蹙眉,看着幾年未見的祝曲妃:
“師父,怎麽啦?”
“怡君....”
祝曲妃把小手放在胸口,感覺雙腿都在發顫,因爲謝怡君隻比曹華矮一點,她隻能仰着臉看謝怡君。
這小鳥依人的驚恐,就像是偷情媳婦撞上了忽然回家的漢子。
祝曲妃一瞬間表情不知變幻了多少次,震驚、羞澀、難堪、惶恐皆有,半點不像是師父見到徒弟。
不過祝曲妃本來就是這樣一驚一乍,謝怡君雖然覺得可疑,倒也沒放在心上。
“怡君,你怎麽來了?”
祝曲妃慌的不行,急忙忙把船推離河岸,臉色時紅時白。
謝怡君解開身上的披風,露出一襲豔麗紅裙,把綁住長發的身子解開,就如往日一樣坐在船沿上:
“聽說曹太歲到了這裏,過來報仇。”
“啊——?”
祝曲妃又是一驚,連忙又捂住嘴,小心翼翼在謝怡君的旁邊坐下,蹙眉道:
“怡君,你...過來報仇?”
“是啊。”
謝怡君晃了晃滿頭青絲,帶起陣陣漣漪,雖然心情不怎麽好,但還是露出了個往日般陽光的笑容:
“聽說師父在徐州遇上了曹太歲,還被他綁了,沒對你怎麽樣吧?”
“沒有,爲師這麽厲害,他能對我怎麽樣....”
祝曲妃臉頰上滿是糾結,不敢擡頭看自個的寶貝徒弟,隻能側過身,看似無意的詢問:
“不過和曹太歲接觸了幾天,他好像不是很壞...”
“他是個好人。”
謝怡君絕美的雙眸打量着沿岸燈火,沉默許久,幽幽的歎了口氣:
“曹太歲殺了陳鐵铉,陳伯病了,寨子裏群龍無首,我得去找他要個說法。”
祝曲妃自然曉得這件事,她讪讪笑了下:“怡君,這事吧...說來話長,我和曹太歲也算點頭之交,要不....爲師幫你去要個說法?”
謝怡君搖了搖頭:“你打不過他,我去就行了。”
祝曲妃心裏又急又尴尬,那裏肯看着曹華和謝怡君起沖突,可她知曉謝怡君的性子,有事根本就攔不住。
畢竟多年未見,祝曲妃還是很關系謝怡君,上下打量幾眼,便發現謝怡君眉宇間帶着幾分愁容,神色也有些疲憊。往日謝怡君的性子很開朗,雖然沒有她這麽不正經,但也嚴肅不到哪裏去。
祝曲妃猶豫少許,還是先岔開了話題:“怡君,感覺你變了,一點都不活潑。”
謝怡君微微蹙眉,擡手摸了摸臉頰,便收起了心思,嫣然一笑:
“長大了嘛,自然會變得。”
“是嘛...”
祝曲妃擡手在謝怡君的臉上摸了摸,才幾年不見,也不知以前的小姑娘經曆了多少事情,才會成熟到這般模樣。
謝怡君連日奔波,從西蜀趕到東京,又從東京跑到江南,身體早已經疲憊,站起身來走向了船艙後方的卧室。
祝曲妃也沒了看李師師的心思,跟着走進了船艙裏,準備和徒弟叙舊。
隻是謝怡君一走進後方的船艙,便微微蹙眉:
“這屋子有男人來過?”
“啊——”
祝曲妃一個哆嗦,還以爲曹華的什麽東西忘在了屋裏,可仔細一想都過去這麽久了,她不可能沒發現,就連忙從驚恐轉成了疑惑:
“有嘛?”
謝怡君蹲下身來,指着床腳摩擦出來的痕迹,眼神中帶着幾分怪異:
“嗯....這床明顯來回動過很多次....好像...嗯....”
謝怡君可不是江湖雛兒,略微打量,從地上摩擦出來的痕迹來看,至少也得是個兩百來斤的壯漢全力折騰。她回頭看了看小鳥依人八十來斤的祝曲妃,臉色更加古怪了。
祝曲妃臉色漲紅,繼而又雪白,片刻後又恢複正常,讪讪一笑:
“你又不是不知道,我睡覺不怎麽安分,時間久了自然就這樣。”
“是嘛?”
謝怡君挑了挑眉毛,倒也沒有多說。即便祝曲妃真有野漢子,也是她師父,她總不能開口指責。想了想便也沒有計較,直接在屋裏躺下了。
“我去燒點水,你換洗一下...”
祝曲妃頗爲尴尬,轉身跑到後面去燒水。
謝怡君頗爲意外,想了想:“師父,你性子也變了,比以前溫柔的多,以前從不做這些小事。”
“人都是會變的....呵呵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