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華在石頭上坐着歇息許久,荊娘子也止住了哭聲,隻是偏頭看向遠方,攥着裙角沒有動彈。
“都督!”
逐漸的,出去追殺逃兵的虞候跑了回來,各個渾身是血,沒有受傷卻是累的不輕。
荊鋒沒出去追殺,在山寨後方兜兜轉轉,把朱家班的夥計們都給找了出來,還有幾個被綁的可憐肉票。戲班子的人出來瞧見屍橫遍野的場景,都是臉色煞白趴在地上幹嘔。荊鋒好言安慰着,正想跑上前向都督禀報戰果,哪想到打眼就瞧見自家妹子小鳥依人的躺在都督腿上,梨花帶雨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。
荊鋒先是驚喜,繼而濃眉毛一皺,感覺事情不對頭。知道妹子與都督認識,又出了趙庭那檔子事情,他心裏其實也希望有一天能叫都督一身‘曹老弟’。
可眼前的情況,明顯不是什麽郎情妾意情意綿綿。
荊鋒遲疑許久,吸了口氣,看了看手裏的刀。覺得打不過,又吸了口氣,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“哥!”
一聲委屈至極的哭喊。
荊娘子再也繃不住,從曹華腿上翻起來,近乎慌不擇路的跑的了荊鋒跟前,抓住荊鋒的胳膊嚎啕大哭。
委屈難言,又有見到親人的欣喜。哭了幾聲,荊娘子蹲下身來,抱着膝蓋把臉埋在胳膊之間,悶聲嗚咽不止。
“别哭啦别哭啦。”
荊鋒從小到大,還是頭一回見妹子這般委屈柔弱,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安慰。照理說當哥哥的,妹子哭的這麽委屈,管他是誰惹得,也得先揍一頓再說。可瞧見都督殺了幾十号人還坐在那裏喝酒的架勢,荊鋒真有點心虛,想了想也隻得開口詢問:
“都督,這咋回事啊?”
曹華站起身來把長劍插回劍鞘,随意道:“不聽話亂跑,方才說教了一番,話有點重。”
“哦。”
荊鋒恍然大悟,他知道曹華的爲人,對自己人那是真實在。于是蹲下身來安慰哭哭啼啼的妹子:“雪兒,别哭啦,丢不丢人,不就被說了兩句,以後長點記性就好...”
正說這話,荊鋒表情一僵。
荊娘子的裙子上,有幾個很醒目的血手印,而且這位置....
荊鋒性格耿直,眼睛裏頓時火冒三丈,又看了看手裏的刀,似是再琢磨要不要豁出命去給妹子出口惡氣。
好在荊鋒尚未考慮好,九個黑羽衛頭頭就走到了跟前,從房舍裏面找了些吃食酒水,蹲在屍體旁邊啃着。黃鐵錘大馬金刀坐在石頭上,見荊鋒表情怪異,呵呵笑道:“老荊,咋的啦,委屈的跟小寡婦似的,都督可不好你這口。”
“哈哈哈——”
“去你大爺!”
荊鋒頓時惱火,當即撸起袖子要幹架。
不敢打都督,還不敢收拾你黃鐵錘?
曹華擡了擡手,左右打量幾眼:“休息夠了把屍體聚起來燒掉,荊鋒你帶着救出來的人去郓城安頓,我先進郓城探探情況,你們喬裝後跟上,如果有埋伏及時接應。”
十名黑羽衛齊聲稱“諾!”,然後又開始嬉皮笑臉。
曹華提着劍走向山崖,路過荊娘子旁邊,低頭看了眼:“跟我走還是跟着你哥?”
荊娘子那裏敢跟着曹華走,方才剛吃過大苦頭,本就心裏怕的緊,若是孤男寡女的獨處,她恐怕連掙紮都不敢了。
荊娘子揚起臉來,眼圈紅紅的,搖頭往旁邊挪了幾步,略顯惶恐的看向遠處的兄長。
荊鋒好久沒見妹子,也有好多話要說,當下也招了招手。
荊娘子轉而看着曹華,帶着幾分拘謹:“我...我和家兄一起,不敢勞煩曹大人...”。
曹華知道前兩次的心理陰影太大,再嚴重點就是心裏創傷了,短時間肯定難以适應,便點了點頭:“别怕,也别亂跑。”
“好...”
荊娘子點頭,直到曹華離開後,才敢起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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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羽衛收拾着殘局,把亂七八糟的屍體擡到房舍旁,點了一把火,刹那間濃煙滾滾。
荊鋒用毛巾擦着額頭汗水,來到站在山崖旁邊的荊娘子旁邊。
看着許久未見的妹子,荊鋒自然有很多噓寒問暖的話,可琢磨許久也隻問出一句:“雪兒,你和都督怎麽回事?”
荊娘子此時才恢複了些神采,看着下方道路上遠去的馬匹,柔聲道:“沒什麽,不小心鬧了個誤會。”
荊鋒又不傻,再沒眼力勁也能看出妹子和都督之間不清不楚,略微尋思:“雪兒,咱們是跑江湖的,換做以前,趨炎附勢的資格都沒有......也不能是讓你巴結都督,便如都督說的,人得活在當下,都督的爲人、武藝我看在眼裏,其他的更不用說,你要是...”
“哥。”荊娘子臉上紅了下,低頭沉默許久,才喃聲道:“不是你想的那般,我和曹大人,隻是有點誤會。”
“哦,那就好。”荊鋒如釋重負,不過眼睛裏也有些失望。
荊娘子不想再這話題說停留,想了想:“班子的兄弟夥都死了,我...我本想把他們勸回來....”
“唉!”荊鋒對手底下的兄弟自然有感情,歎了口氣:“交給都督就好,鐵枭不是小勢力,就憑咱們兄妹倆,别說報仇,人都找不着。”
“阿福怎麽樣了?”
“在京城安頓下來,當不了黑羽衛,不過都督給了個小吏的活看着典魁司庫房,豐衣足食的沒啥問題。”
聽着兄長每句話都不離‘都督’,荊娘子其實有些拘謹,不過心裏面還是安心居多。畢竟看着兄長從跑江湖的變成朝廷吃皇糧的黑羽衛,也算是光宗耀祖的事情。
荊鋒思索少許,又問道:“蔡家那倆孩子還好吧?”
荊娘子點了點頭:“趙庭想投梁山,沒帶上小武他們,留在的許昌的朋友那裏,等回了汴京,我便把他們接回來。對了,哥哥上次搭救的林沖,我這些天好像聽到了些消息。”
荊鋒一愣,偏過頭來:“在那兒?都督可是找了他大半年,一直了無音訊。”
“聽說去了青州,具體的我也不清楚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