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漸漸黑了下來,奉靈園大廳裏燈火通明。
各家行當的魁首都說了兩句,然後熙熙攘攘說起明年的安排,主要是朝着那塊發展,做絲綢的與做蠶桑的聯絡,或者當地的絲綢商不行,别的家族要進場提前打個招呼。
表面和和氣氣,其實每個字都和銀子挂鈎,牽扯的互相的利益。
汴京的茶商魁首韓家,便準備明年去許昌擴展産業,許昌當地的茶商勢單力薄,便隻能含笑稱是,大方的讓出某塊地盤劃清界限。
而大魚遇上了小魚就不一樣了,直接給原本的商賈劃塊地盤,讓其自生自滅或者另謀出路。
至于對方答不答應,根本沒人在意。
在這裏說隻是提前打招呼,可不是商量,有本錢硬要杠上完全可以,隻要扛得住。
茶葉等幾個大頭說完,王睿便站起身,面容和氣的開口:“諸位叔伯朋友,雖然大家都知道我身邊的萬兄身份,不過我還是要介紹一二。”
大廳裏的說話聲立刻停下來,面帶笑意微微颔首。
王睿的身份在場中不能說平庸,但也高不到哪裏去,畢竟在場富可敵國的都有幾位。
真正讓人恭敬對待的,是上面坐的幾位公子,大多是豪門之中的偏房,正房嫡子走科舉仕途,偏房則不求功名,專心經營家族産業,每個人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。
而在場地位最高的,自然是萬家的公子了。萬勤是萬家長子,貴妃的親兄長,當朝國舅。或許家族地位比不上,但自身地位比其他幾個偏房庶子高的多。
此時萬勤面容和煦,緩緩點頭示意,也沒說什麽話。
王睿面帶笑容,繼續道:“萬兄是江南人士,萬家因爲如今照顧貴妃娘娘的緣故,近年才跻身商道,一直與我王家合作。萬兄最近抽空過來,是想在京都置辦幾樣産業,提前和諸位打個招呼,到時候還望扶持一二。”
話落,在場的大部分人都是點頭,知道萬家是想親自下場,不過做什麽行當還不确定,衆人臉色都掩飾的很好,些許人開口客氣:
“一定一定...”
“若是萬公子做茶商,我韓家把南邊全讓出來...”
沈員外微微皺眉,随意附和幾句,便略顯疑惑的道:“萬家這是要做什麽行當,首飾一行已有三家,如今都吃不飽,再來一家豈不是連湯都沒得喝。”
沈雨心不在焉,一直望着大門口,聞言哼哼道:“管他的。”
沈家父女正在交談,台上的王睿卻把目光瞄了過來,面帶笑意:
“萬兄對首飾一行很有興趣,開春便準備置辦産業,倒是後還望沈員外給萬兄行個方便。”
“什麽!”
沈雨猛然回神,蹭的站起身來。
在場百餘人商界魁首投過來目光。
都是人精,倒沒什麽幸災樂禍的目光,畢竟誰遇上這種事都是這反應。
民不與官鬥,更何況是商賈。
王家小姐坐在萬勤身旁,掩嘴輕笑:“沈姑娘,你還是穩重一些,把在場的年輕才俊吓到,沈伯父又得頭疼了。”
沈雨眼睛瞪的圓圓的,盯着王睿想要開口大罵,卻終究是忍住了。
沈員外畢竟做了一輩子生意,性格沉穩,此時站起身來含笑點頭:
“萬公子入行,我沈家自然捧場,外城東邊的鋪子離得本就遠,沈某最近也在考慮轉手,若是萬公子不嫌棄,大可用來練練手。”
外城的東邊,住的都是平民百姓,雖然富貴之家不多但勝在人多,做首飾生意算個好地方,沈家一直走物美價廉的路數,東城占了不少的銷路。
沈員外這幹淨利落的割肉買個人情,讓在場大部分人微微點頭。
生意場上就這樣,哪怕關系鬧僵拼不過還得讓,少掙些銀子罷了,隻要不傷筋動骨便沒啥猶豫的。
可惜,萬勤連正眼都沒看,隻是端着茶杯恍若未聞。
王睿則是笑容親和,點了點頭:“沈伯父果然大方,不過萬兄住在内城,東邊太大一個人忙不過來,接不住這麽大地方。”
大廳裏安靜下來,見王睿得寸進尺,都是微微蹙眉。
沈員外笑容不變,想了想:“不知...萬公子想在何處試手,若是嫌遠,禦街附近....”
“诶!”
王睿擡了擡手,打斷了沈員外的話語:“萬家也不小,和貴妃娘娘商量了下,覺得内城大小合适,萬兄一個人也跑的過來,日後萬兄在内城做生意,沈伯父則在整個外城...”
“你想得美!”
沈雨立刻急眼,怒斥出聲。
内城隻有外出五分之一的大小,可整個東京的富貴之家都在内城,寸土寸金,一條楊樓街都能趕上整個東城,這哪是地方大小的問題,這是要沈家的命。
在場商會的諸位長者,也覺得直接趕盡殺絕太過分,可面對萬家,也沒法開口打圓場。
王睿聞言絲毫不怒,輕輕搖頭道:“沈姑娘,萬兄隻是打聲招呼,沈家若是不願意,便當沒聽見即可,我王家和李家,可是支持萬兄的。”
這句話,明擺着就是不答應便三家打一家,連外城的生意都沒得做。
沈員外臉色變了幾分,想了想,依舊含笑擡手:“王公子的說法,容我再考慮考慮,待會出去沈某坐東,請萬公子小酌兩杯...”
萬勤此時才擡起眼,往沈家父女掃了一眼:“沈員外的好意本公子心領,不過家妹近日安排了些小事需要打理,實在抽不開身。”
三句話不離萬貴妃,還讓人怎麽談。
沈家背後就一個永和公主,此時擡出來也沒用。
沈員外沉默許久,面對萬家以勢壓人固然惱火,可也無能爲力,甚至不能開口得罪,想了想,也隻得黯然坐了回去。
在場諸人見狀便開始打圓場,恭喜萬公子入行,稱贊沈員外大度等等。
沈雨氣的臉色鐵青,可遇上萬貴妃,沈家根本得罪不起。
現在即便蘇轼來了也毫無作用,她心裏又氣又惱火,卻連發火都不行,頓時眼淚都憋出來了。
見父親眉頭緊鎖,還得和氣的與諸位朋友客套,她實在看不下去,便自顧自的跑出了奉靈園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