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見這句話話,曹華眨了眨眼睛,略顯疑惑。
趙天洛知道有些強人所難,想了想,還是認真道:
“相公答應過我,不再禍亂大宋朝堂濫殺無辜,所以...所以我得知道他和你說了什麽。”
薛九全是閹黨魁首,縱橫一身殺人無數,年輕時兇名不下于曹華,‘夜間天子’的名頭,可不隻是說說。經過這麽久的接觸,趙天洛覺得曹華有底線,但薛九全是閹人,根本沒有半點婦人之仁。
曹華沒想到是爲了這個,雖然覺得别扭,但還是按照約定點了點頭:
“放心,今天義父過來,隻是囑咐我小心朝堂上一些有窺視之心的人。”
“就這些?”
趙天洛眼神專注,想看出有沒有說假話。
曹華輕笑道:“還有讓我留個香火,不要管你樂不樂意。”
“....留個香火?”
趙天洛水潤臉頰顯出幾分茫然,反應過來後,認真的表情頓時慌了。
臉蛋兒直紅到脖子根,她連忙退後了一步,緊張道:“你..你怎麽說?”
“我自然答應,還能怎麽說?”
曹華略顯無奈,覺得這妞兒有點傻,他怎麽說重要嗎?怎麽做才重要。
趙天洛臉色更紅,眼神再也不敢盯着他,略顯局促的左顧右盼,小聲呢喃:
“你...我還不想...相公...唉..”
語無倫次。
已經嫁爲人婦,曹華真要她身子的話,她哪怕心中千般不願,又能拿出什麽借口?
以死相逼顯然不可能,人都嫁了尋什麽死,打又打不過,公主身份更是沒用,總不能讓護衛進來攔着,以曹華的武藝,也攔不住啊...
念及此處,趙天洛眼中情緒百轉,忽然心中一動,聲若蚊吟的道:
“相公,我..我來月事兒了...”
聲音小的幾乎聽不見,也不知怎麽才想出這個借口。
曹華搖頭輕笑,很配合的點了頭道:“那就多喝點紅糖水,我先回房了。”
“好...”
趙天洛側身讓開道路,直到曹華真的走了出去,才暗暗松了口氣,連忙的将書房的門栓上了。
看着書房裏的燭火,她微微蹙眉,緩了片刻,才略顯奇怪的嘀咕:
“多喝紅糖水...他連這些女兒家的事都知道....果然城府極深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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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側,曹華院子的隔壁。
清雅院落放着幾個草人,一排兵器架,除此之外再無他物。
屋裏也差不多,不大房間裏堆滿了案卷,還有亂七八糟的武功秘籍。
寒兒腰背筆直坐在書桌前,看着油燈愣愣出神。
說起來,她比公主還大一歲,長年殺伐又身居高位,早已褪去了臉上的青澀。
自幼學着公子那般喜怒不行與色,久而久之都成了習慣。
她笑起來,其實有兩個小酒窩,不過小時候公子說笑起來鎮不住屬下後,她就沒笑過了。
其實公子笑起來也很好看,不過被義父教訓一次‘笑起來鎮不住屬下後’,便有了‘一笑便殺人’的名聲。
也就二月份過後,公子才變得随和起來,寒兒尋思,應當是已經人間無敵,沒必要闆着臉裝模作樣了。
記事簿放在書桌上,上面記錄着公子平日裏說過的各種話語,聽不懂的、覺得有道理、有深意的,全部都記在上面。
自從被薛九全收養記事起,就開始記錄這些。
本來的目的,是想超越這個更受義父寵愛的義兄,心裏不服氣,想找弱點瑕疵向義父打小報告。
結果随着年齡增長,發現被甩的越來越遠。
從幼年可以過招對練,到十歲出頭能接兩招,再到如今打趴下她都不用費力。
她沒日沒夜的練武,身爲女子幾乎超過了黑羽衛中所有好手,卻仍然被公子甩出老遠。
最後便放棄了,開始學着公子的一言一行,想着有一天也能那般厲害。
從記事起便在做這件事,記事簿有厚厚的十餘本。
今天晚上乘着夜色翻開,忽然發現...竟沒有一句話是記錄她自己的。
略微回想,才記起從小到大,她根本沒有私事,爲義父辦事、爲公子辦事、爲典魁司辦事,在這之間來回,占據了從小到大所有的時間。
她生來便是如此,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。
可今天...
“寒兒,你和華子都是孤兒,爲父一手帶大。與華子比起來,你确實沒啥名聲,可放眼整個大宋,有那個女子比你更出息?....當然,胭脂虎那怪胎除外。
如今你們都長大成人,爲父本想以後再說,可時間容不得爲父再爲你鋪路。
沒有家室背景,太子妃王妃你做不了,但當個側妃爲父還是說得上話。
你要是不樂意,就自己選一個,趁着爲父還能動彈,給你安排....”
這番話,是義父單獨對她說的。
也是從小到大,薛九全唯一一次以父親的口氣和她說話。
很溫暖。
時至此刻,她才想起自個兒是個女子,光練武沒用,要嫁人的。
而且,隻要她想,進宮當妃子都不是不行。
因爲她爹,是大宋的夜間天子,她哥,是京都太歲。
整個東京的年輕才俊,她可以随便選,和選驸馬一樣,沒人敢不答應。
可真到了這個時候,她發現自己一個都看不上。
畢竟,放眼整個大宋,能與公子比肩的年輕才俊,估計也隻有那個蘇轼了。
一個站在武夫的最頂端,一個站在才子的最頂端。
但她自幼喜歡習武,不喜歡彎彎繞繞拐着彎罵人的書呆子,因此就沒得選了。
“唉...”
寒兒合上記事本,走到基本沒用過的梳妝台前,借着油燈拾掇起來。
半晌後...
寒兒臉色嚴肅,緩步來到綠珠玉堂居住的屋子。
今天輪到玉堂守夜,屋裏隻剩下綠珠。
天色以外,向來少言寡語内向的綠珠,已經縮在被子裏睡着了。
綠珠發育的早,身材不算胖,卻是天生肌理豐盈,鼓囊囊的看起來手感就很好。隻可惜年齡尚小,沒有熟透了的女人味。
此時平躺在被褥裏,依然能看出鼓起的輪廓。
寒兒低頭看了眼胸口,眉頭微蹙,也不知想到了什麽,走到床邊,在被子鼓起的地方按了按。
“呀——公子不要——”
綠珠頓時驚醒,驚叫出聲,卻是閉眼不敢動彈,臉色绯紅,焦急呢喃:
“公子...我..我...”
寒兒低頭看去,枕頭旁邊還放着一根簪子,很久前公子順手送的。
她輕咳一聲,提醒這被吓懵了的小丫鬟。
綠珠分辨出聲音,臉色頓時窘迫,比方才還要紅上幾分,聲若蚊吟:
“寒兒姐...怎麽是你...”
不知爲何,還帶着幾分失望。
說着話,綠珠睜開眼睛,看清坐在床前的人影後,臉唰的煞白:
“鬼啊!公子救命——嗚嗚——”
寒兒用力捂住綠珠的嘴,滿眼惱火。
“綠珠,怎麽了?”
遠處,傳來公子的詢問,還有起床的動靜。
寒兒頓時焦急,連忙眼神威脅。
綠珠帶着幾分嬰兒肥的臉蛋全是驚恐,吓的眼淚汪汪,卻也隻能開口:“公子...我沒事..做噩夢...”
“哦...早點睡....”公子的聲音再度傳來。
寒兒松了口氣,冷眼望着綠珠,水粉擦的太多雪白如紙,薄唇卻是紅彤彤的,看起來十分陰森。
綠珠眼淚汪汪,呼吸急促,小聲嘀咕:“寒兒姐,你大晚上扮鬼做甚?”
“我...算了...”
寒兒最終還是啥都沒說,無聲無息的走回了屋子,打了盆清水,把臉洗的幹幹淨淨....